从圣诞集市回到酒店，外面开始飘起细密柔软的雪花，无声地装点着这个北欧的夜晚。房间里暖气开得足，一进门，暖意便包裹上来，驱散了从室外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气。
吴所畏把手里那堆“战利品”——主要是那对宝贝雪人、胡桃夹子和吃了一半的姜饼——小心翼翼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才脱下被雪花濡湿了表层的大衣。池骋接过他的大衣，连同自己的一起挂好，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这雪下得可真应景。”吴所畏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在路灯的光柱里翩跹起舞，远处集市星星点点的灯光还未完全熄灭，在雪幕中晕染开一片朦胧的光晕，“感觉像在童话世界里走了一遭。”
池骋没说话，走到他身后，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腰，下巴轻轻搁在他颈窝。吴所畏身上还带着室外的清冷气息，混合着他本身那种阳光干净的味道，以及一点点残留的热红酒的甜香，钻入池骋的鼻尖。他深吸一口气，紧绷了一周多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
“累了？”吴所畏偏头，用脸颊蹭了蹭池骋的头发，触感硬硬的，有点扎人，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还好。”池骋的声音有些闷，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看你蹦跶得挺欢。”
吴所畏嘿嘿一笑，得意道：“那是，这可是圣诞集市！再说了，跟你池总出来考察，精神必须高度集中，这偶尔放松一下，还不准我放飞自我了？”
池骋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反驳。他知道这段时间吴所畏压力不小，既要跟上那些专业的设计讨论，还要负责部分沟通和记录，比他这个主导考察的人可能更耗心神。此刻看他能这样放松，池骋心里是满意的。
两人在窗边静静相拥，看着窗外雪落无声。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色的光线勾勒出相拥的轮廓，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交融在一起的影子。喧嚣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一种无需言语的亲密在空气中流淌。
过了好一会儿，吴所畏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轻轻挣开池骋的怀抱，跑到茶几边拿起那个装着雪人的纸包。“我得给它们找个好地方，暂时安个家。”
他左右看看，最后相中了床头柜。把两个小雪人并排摆好，那个笑容灿烂的矮雪人和表情酷酷的高雪人紧紧靠在一起，红色的针织帽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温馨。吴所畏退后两步，端详着自己的“杰作”，越看越满意。
“怎么样？像不像咱俩？”他邀功似的看向池骋。
池骋走过来，目光扫过那对雪人，又落在吴所畏脸上。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和一点点小得意，就像……就像那个矮雪人脸上夸张的笑容，纯粹又温暖，能驱散所有阴霾。他伸手，揉了揉吴所畏的头发，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像。你比较傻。”
“喂！”吴所畏抗议，拍开他的手，“我这是活泼开朗！谁像你，整天板着个脸，跟别人欠你几百万似的。”他嘴上抱怨，眼里却全是笑意，显然对池骋的评价毫不在意，甚至有点享受这种独特的“昵称”。
池骋挑眉，不置可否，转身走向浴室：“一身寒气，洗澡。”
吴所畏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还是忍不住笑了。他拿出手机，对着床头柜上的雪人 carefully 调整角度，拍了一张照片，背景虚化，焦点牢牢锁在那对依偎的雪人上。然后，他点开微信，找到那个他们四人的微信群【甜蜜的战友】，把照片发了出去。
【吴所畏】：[@全体成员] 看！像不像我和@池骋？【图片】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率先回复的是姜小帅。
【姜小帅】：哎哟喂！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这出差出得，都开始买情侣纪念品了？@郭城宇 你看看人家！【嫌弃.jpg】
【郭城宇】：[回复姜小帅] 你想要？明天我去批发一车雪人给你堆院子里？保证比他们的胖。【抠鼻.jpg】
【姜小帅】：[回复郭城宇] 滚蛋！一点情调都没有！我这是比喻，比喻懂不懂？大畏他们家那个是意境！你那一车是雪人批发市场！
【郭城宇】：[回复姜小帅] 行，你要意境是吧？我带你去北极圈看极光，够不够意境？
【姜小帅】：[回复郭城宇] 这还差不多……等等，谁要跟你去看极光！【脸红.jpg】
吴所畏看着屏幕上迅速刷过的对话，笑得倒在床上打滚。这两人还是老样子，斗嘴都能斗出蜜来。他手指飞快地打字。
【吴所畏】：[回复姜小帅] 帅帅，城宇这提议不错啊，极光多浪漫！@郭城宇 兄弟支持你！
【池骋】：[突然出现] 吵。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瞬间让群里安静了一秒。
【姜小帅】：……池大佬发话，撤了撤了。
【郭城宇】：得，不打扰二位异国他乡的二人世界了。
【吴所畏】：【吐舌头.jpg】
放下手机，吴所畏还能听到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嘴角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朋友还在身边插科打诨，爱的人就在一墙之隔，这种感觉，真好。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目光又落在那个小雪人上。想起在集市里，池骋那个落在戒指上的吻，还有那句“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软又胀。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人规划那么遥远的未来，而且一想到那个未来里有池骋，就觉得……充满了底气。
池骋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吴所畏侧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小雪人，脸上带着一种傻乎乎又特别柔软的笑意，连他出来都没察觉。他只穿了件浴袍，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没入衣襟。
他走过去，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新味道。“笑什么？”
吴所畏回过神，看着他，眼睛弯弯的：“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好。”他顿了顿，补充道，“一切都挺好。”
池骋擦头发的手顿了顿，看着吴所畏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温软的眉眼，心里某处也跟着塌陷下去一块。他没再追问，只是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带着湿意的吻。
“去洗。”
吴所畏“哦”了一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往浴室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池骋。”
“嗯？”
“等我们老了，住的那个小镇，最好也能有这么一个圣诞集市。”吴所畏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憧憬，“不用这么大，小小的就行。我们每年都去逛，买热红酒和姜饼，然后牵着手回家。”
池骋看着他，眼前似乎也浮现出那样一幅画面。白雪覆盖的小镇，暖黄的灯光，熙攘的人群，还有两个不再年轻、却依旧紧握着彼此的手的背影。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肯定：“好。”
吴所畏心满意足地进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池骋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似乎在处理邮件，但眉头是舒展的。吴所畏爬上床，很自然地滚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头发上的水汽氤氲了池骋的浴袍。
池骋放下平板，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干毛巾，手法算不上特别轻柔，但足够仔细地帮他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明天最后一天，去拜访埃罗推荐的那个独立设计师工作室，下午的航班回国。”池骋汇报着行程。
吴所畏闭着眼享受着他的服务，含糊地应着：“嗯……终于要回家了。有点想咱家那张大床了。”酒店的床再好，也没有家的味道。
“还有阿姨炖的汤。”池骋接了一句。
吴所畏猛地睁开眼，有点意外地看着池骋。池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是柔和的。他居然……也会想这些琐碎的、带着烟火气的东西。吴所畏心里一暖，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对！还有帅帅店里的游戏机！不知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他有没有偷偷上我的号掉分……”吴所畏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想念的东西，“还有楼下那家煎饼果子，多加个蛋，不要葱……”
池骋听着他絮絮叨叨，没有打断，只是擦头发的动作放得更轻了。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无声地覆盖着这个世界。房间里，只有毛巾摩擦头发的声音，和吴所畏越来越低的、带着睡意的嘟囔声。暖灯，私语，雪夜，还有怀抱里逐渐放松沉入梦乡的人，构成了一幅比任何圣诞集市都更温暖、更真实的画卷。
池骋低头，看着吴所畏在自己怀里熟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他轻轻放下毛巾，关掉床头灯，只留一盏角落里的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他在他额头上再次印下一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
“晚安，我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