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时天已经擦黑，空气里浮着股潮湿的泥土味，混着点说不清的花香。吴邪抬头看了眼天边，晚霞把云染成粉紫色，像块被打翻的胭脂盒。“走，去看看咱的‘新衣服’干了没。”他拽着张起灵往裁缝铺方向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弹簧。
裁缝铺的灯亮着暖黄的光，李师傅正拿着小刷子给西装刷浮尘，见他们进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衣刷：“刚熨好，你们来得正好。”
张起灵的黑色西装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熨烫得笔挺，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吴邪的藏蓝色放在旁边，银丝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李师傅取下西装往他们身上比划：“试试版型，要是哪里不合适还能改，明儿拍卖会可不能出岔子。”
试衣间的布帘刚拉上，吴邪就听见外面胖子跟李师傅唠嗑：“师傅您是不知道，他们俩穿这西装，往拍卖会长椅上一坐，保管比那些老板还有派头！”“那是自然，这料子、这手工，穿出去就是体面……”
吴邪套上衬衫，领口还是有点紧，他对着镜子扯了扯，突然听见隔壁试衣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张起灵好像被衣料蹭到了伤口（上次在斗里被划伤的胳膊还没好全）。“没事吧？”吴邪隔着布帘问。
“没事。”张起灵的声音隔着布传来，有点闷。
等两人掀开帘子出来，胖子吹了声口哨：“哎哟喂！我说什么来着？这简直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他绕着两人转了圈，突然指着张起灵的袖口，“哎？这银线绣的是不是个小麒麟啊？”
吴邪凑过去看，果然在袖口内侧发现个极小的麒麟刺绣，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李师傅，这是您绣的？”
李师傅嘿嘿笑：“看这位小哥总戴着个麒麟吊坠，猜他喜欢，就偷偷加了点花样，不碍事吧？”
张起灵指尖轻轻碰了下那刺绣，没说话，耳根却悄悄红了。
“碍事？这简直是点睛之笔！”吴邪拍着桌子笑，“比那些俗气的徽章强一百倍！”
回去的路上，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路边的木槿花簌簌落。张起灵把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吴邪走在他旁边，时不时伸手碰一下那顺滑的布料，像在确认不是做梦。
“拍卖会的流程都记熟了？”吴邪突然问。
张起灵点头：“嗯，胖子说重点看第三排的青瓷瓶，可能藏着线索。”
“还有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老板，”吴邪压低声音，“王盟查过，他跟当年的陈皮阿四有点关系，说话得留点心眼。”
两人慢慢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偶尔有木槿花瓣落在张起灵的西装上，他会停下来，用指尖轻轻拈掉，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什么珍宝。吴邪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日子像被放慢了倍速——没有机关陷阱，没有血光四溅，只有晚风、花香和身边这个人。
第二天一早，胖子就扛着相机在院子里转悠，见他们穿着西装出来，立刻举着相机“咔嚓”按个不停。“来来来，靠近点！小哥你笑一个嘛！吴邪你别挤眉弄眼的！”
张起灵被闪光灯晃得微微蹙眉，吴邪赶紧伸手挡了下：“别拍了，再拍赶不上拍卖会了！”
拍卖行在镇子中心的老洋楼里，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二楼，两旁摆着盆摘的白玫瑰。他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喊吴邪的名字——霍秀秀穿着条香槟色长裙，笑着走过来：“吴邪哥哥，好久不见，你这西装真好看！”她目光扫过张起灵时，眼睛亮了亮，“这位就是张小哥吧？果然和传说中一样……”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吴邪怕气氛尴尬，赶紧打岔：“里面人多吗？我们的位置在哪？”
“早给你们占好啦，第一排正中间！”霍秀秀说着，视线又落在张起灵袖口，“这刺绣真别致，是李师傅的手艺吧？”
进了拍卖厅，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红木长桌旁坐满了人，说话都压着声音，只有拍卖师的试音声在大厅里回荡。张起灵刚坐下，就有人递来杯茶，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笑：“这位小哥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
张起灵没接茶杯，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吴邪赶紧接过话：“他不太爱说话，我们是来长见识的。”
男人笑了笑，没再多问，转身跟别人打招呼去了。吴邪松了口气，小声对张起灵说：“是刚才说的那个金丝眼镜，小心点。”
张起灵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麒麟刺绣。
拍卖会开始后，第一件拍品是个青铜小鼎，起拍价不高，很快被人买走。吴邪一边假装看拍品，一边用余光观察金丝眼镜——他正和旁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节奏有点像摩斯密码。
“看青瓷瓶。”张起灵突然低声说。
吴邪立刻抬头，第三件拍品正是那只青瓷瓶，瓶身上画着山水图，看着普通，却在灯光下泛着层极淡的荧光。金丝眼镜果然举了牌，报价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五千。”有人跟价。
“一万。”金丝眼镜立刻加价。
吴邪碰了碰张起灵的胳膊，对方会意，举起牌：“一万五。”
大厅里安静了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金丝眼镜看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三万。”
“三万五。”张起灵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金丝眼镜的脸色沉了沉，刚要再举牌，突然有人匆匆跑过来跟他说了句什么，他脸色大变，狠狠瞪了吴邪他们一眼，起身离开了。
“三万五一次，三万五两次……成交！”拍卖师一锤定音。
吴邪差点笑出声，凑到张起灵耳边：“搞定！看来王盟的消息没错，他果然心虚。”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看着被工作人员抱下去的青瓷瓶，眼神里闪过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拍卖会结束后，两人抱着青瓷瓶走出洋楼，胖子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厉害啊你们俩！那老狐狸居然被吓跑了！”胖子接过青瓷瓶放在后座，“快上车，我订了火锅，特辣的！”
车窗外，木槿花还在落，飘进车窗一朵，正好落在张起灵的西装外套上。吴邪伸手去拈，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相视一笑。
“对了，”吴邪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张起灵打开一看，是枚小小的木槿花胸针，花瓣上还沾着点露水。“今天路过花店，看见这个挺配你的西装。”吴邪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别嫌丑啊……”
张起灵拿起胸针，小心翼翼别在西装翻领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好看。”他低声说，眼里的光比拍卖厅的灯还亮。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红油翻滚着冒泡，把肉卷丢进去，瞬间就烫得卷起来。胖子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俩穿着西装吃火锅，也不怕把衣服弄脏……”
“脏了再洗呗。”吴邪夹起块毛肚，在油碟里滚了滚，“再说了，好看的衣服就是要在开心的时候穿啊。”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把涮好的羊肉夹进吴邪碗里，自己则慢慢吃着碗里的蔬菜，目光偶尔落在吴邪沾了点红油的嘴角，然后不动声色递过张纸巾。
窗外的木槿花还在飘，店里的热气模糊了玻璃，把两人的影子映在一起，像幅晕染开的画。吴邪看着张起灵领上的木槿花胸针，突然觉得，所谓的养老生活，大概就是这样——有喜欢的人，有温暖的烟火，还有件绣着小秘密的西装，哪怕沾了点火锅味，也藏着说不尽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