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雪渐渐消融,青山市的屋檐下挂起了长长的冰棱,太阳一晒,便滴答滴答往下淌水,汇成细流,浸润着解冻的泥土。杂货铺门口的梧桐树下,已经能看到针尖般的绿芽,裹在褐色的芽鳞里,蓄势待发。
叶辰蹲在台阶上,看着张大哥摆弄那台修好的旧收音机。旋钮转动,“滋滋”的电流声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戏曲唱段,是《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咿咿呀呀的,带着江南的软糯。
“这老物件,比现在的智能手机有味道。”张大哥眯着眼,听得入神,“你听这调子,百转千回的,能把人的魂儿勾走。”
叶辰笑了笑,他不懂戏曲,却能听出那唱腔里的婉转与怅惘,像是藏着说不尽的心事。就像这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藏着万物复苏的期待。
苏沐妍背着画板走了进来,发梢沾着点湿气。“外面起雾了,西湖边的柳树都发芽了,我去画了几张速写。”她把画板打开,上面是朦胧的湖景,柳枝低垂,湖面泛着薄雾,几笔淡墨,就把春日的诗意勾勒得淋漓尽致。
“画得真好。”叶辰看着画,仿佛能闻到湖边湿润的空气里,混着泥土和柳芽的清香。
“等过几天天气再暖些,我们去湖边走走吧?”苏沐妍眼睛亮晶晶的,“听说那里的早樱快开了。”
“好。”叶辰点头,心里生出几分期待。
没过几天,特殊事件处理中心打来电话,说城西的老公园里出了点怪事——一棵百年老槐树,不知怎的,一夜之间开满了槐花,香气浓得化不开,附近的居民闻了,都说夜里总做美梦,醒了却记不清梦的内容,只觉得浑身乏力,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听起来像是‘迷魂香’之类的邪术,但又没那么阴毒。”苏沐妍看着资料,眉头微蹙,“更像是……某种能引动人心底欲望的幻术。”
叶辰想起玄清观典籍里的记载,有一种“幻花术”,能借草木之气,引动人心底的贪念、执念,让人沉溺于虚妄的美梦,久而久之,精气便会被花木吸收。
“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公园就在城西的居民区里,不大,却很雅致。那棵百年老槐树在公园中央,枝繁叶茂,雪白的槐花缀满枝头,几乎压弯了枝条,香气浓郁得有些呛人。树下围了不少人,都在仰头看花,脸上带着迷醉的笑容,眼神却有些空洞。
“果然是幻花术。”叶辰走近槐树,能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缠绕在花枝上,甜腻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有人在树下埋了东西,引动了槐树的戾气。”
苏沐妍拿出探测仪,果然在树根处探测到了强烈的能量反应。队员们小心翼翼地挖开泥土,发现了一个黑色的陶罐,里面装着几根染血的头发和一些碎裂的指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是厌胜之术。”苏沐妍脸色一沉,“有人想用这种阴毒的法子害人,却意外引动了老槐树的灵气,催生出了幻花。”
叶辰将陶罐收好,准备带回中心销毁。他走到槐树下,运转《玄元心经》,指尖凝聚起一缕清正之气,轻轻点在树干上。内劲缓缓渗入,如同清泉流过,驱散着缠绕的戾气。
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的花香渐渐变得淡雅,不再那么刺鼻。树下的人们慢慢清醒过来,揉着太阳穴,一脸茫然:“刚才……怎么了?”
“没事了,只是花香太浓,让人有些头晕。”苏沐妍笑着解释,“大家先散开吧,我们给树松松土,通通风。”
处理完老槐树的事,已是傍晚。夕阳透过薄雾,给公园镀上了一层金红色。叶辰和苏沐妍坐在长椅上,看着孩子们在草坪上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暮色里像一道流动的彩虹。
“你说,那个埋陶罐的人,到底想害谁呢?”苏沐妍轻声问。
“或许是积怨太深,才用了这种极端的法子。”叶辰叹了口气,“人心的执念,有时比邪术更可怕。”
“但也有像老槐树这样的,本是灵物,只是被戾气沾染,才会伤人。”苏沐妍看着枝头的槐花,“就像人一样,只要好好引导,总能回到正途。”
叶辰点头。他想起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人——玄真的执迷,教皇的疯狂,还有那个埋陶罐的人,他们或许都曾有过初心,只是被欲望和怨恨蒙蔽了双眼。而他能做的,便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那些尚未迷失的灵魂,就像此刻守护这棵老槐树一样。
离开公园时,晚风带着淡淡的槐花香,清新而宜人。路边的迎春花已经开了,一簇簇的嫩黄,像是撒在草丛里的星星。
“你看,春天真的来了。”苏沐妍指着花丛,笑容明媚。
叶辰看着她的笑脸,又看了看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心中一片宁静。
寒冬已过,暖春伊始。那些蛰伏的生命正在苏醒,那些沉睡的故事也在继续。他知道,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挑战,但只要身边有这样的温暖与希望,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如同这春日的序曲,在万物复苏的生机里,轻轻奏响,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