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演武场铺着青石板,被晨露洗得发亮。苏晚卿攥着柄短剑站在石碾旁,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活像攥着块烧红的烙铁。
握剑不是捏绣花针。 沈砚倚着廊柱笑,月白长衫被风掀起角,露出腰间悬着的玉佩,你这姿势,是想给剑磕头还是给我拜年?
要你管! 苏晚卿把剑柄往掌心按了按,剑锋
地扫过石碾,溅起的火星差点燎到她鬓角。阿阮在一旁捧着铜盆直跺脚:小姐当心!这剑开了刃的!
沈砚终于直起身,走过来屈指敲她手背:拇指要抵在护手上,不然劈到第三下就得脱臼。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擦过她腕子时,苏晚卿突然想起昨夜宫宴上被他攥住的手,耳根腾地烧起来。
看哪儿呢? 沈砚屈起指节敲她额头,学剑就得有学剑的样子,再走神我就把你小金库的银锭熔了铸剑穗。
你敢! 苏晚卿举剑就刺,剑尖却直奔他脚边的青苔。沈砚侧身避开时,她自己倒被惯性带得踉跄,差点扑进他怀里。
哎哟! 阿阮吓得捂住眼睛,小姐您这是练剑还是投怀送抱啊?
沈砚笑得肩头直颤,伸手扶住她后腰:沈某倒是不介意,就怕苏小姐摔断了腿,以后钻狗洞都得请人抬着。
沈砚你个大骗子! 苏晚卿挣开他的手,剑穗扫过脸颊,你根本不是教武功,是来看我笑话的!
谁说的? 沈砚突然敛了笑,剑锋在晨光里划出道银弧,带起的风扫得她鬓发乱飞。不过眨眼间,他已绕到石碾后,剑鞘轻敲她后脑勺,方才若我是幽冥阁杀手,你这后心早穿窟窿了。
苏晚卿猛地回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他离得太近,呼吸拂过她耳廓,带着淡淡的松木香,让她想起中秋宫宴那晚的月光。
看好了。 沈砚握住她的手,将剑鞘按在她腕间,力从腰发,经肩到肘,最后聚在指尖。 他的掌心贴着她手背,带着沉稳的力道,短剑竟真的稳稳刺向石碾,在青石板上凿出个浅坑。
这样? 苏晚卿试着再刺,剑锋却
磕在石碾上,震得她虎口发麻。
沈砚笑得直不起腰,扶着石碾直喘气:卿卿你这哪是刺剑,分明是给石碾挠痒痒。照你这打法,幽冥阁杀手得笑死在你剑下。
笑什么笑! 苏晚卿把剑往地上一戳,有本事你教点简单的!比如...... 比如怎么用发簪戳人眼睛?
没出息。 沈砚弯腰捡起剑,突然剑穗一扬,缠住她手腕。苏晚卿惊得去拽,却被他顺势一带,跌进他怀里。他的笑声贴着她耳畔响起:这招叫
束手就擒 ,学会了?
沈砚你耍流氓! 苏晚卿推着他胸膛,鼻尖却蹭到他衣襟上的墨香。这味道混着阳光,竟让她想起被他扛走的小金库,又气又有点莫名的甜。
学不学? 沈砚松开剑穗,指尖滑过她发红的耳根,学会了,以后被人堵在巷子里,至少能多喘口气。
苏晚卿瞪他半晌,突然踮脚去抢剑:学就学!要是我学会了,你得把小金库分我一半...... 不,七成!
贪心鬼。 沈砚笑着松手,看她笨手笨脚地摆架势,记住,对付杀手不用讲规矩,踢裆插眼咬胳膊,只要能活下来,什么招都能用。
这还差不多。 苏晚卿试着刺出一剑,这次剑锋总算没跑偏,却差点戳到自己膝盖。阿阮在旁边数着:小姐这是第三十七次差点自残了。
闭嘴! 苏晚卿红着脸回头,正看见沈砚背对着她,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荷叶。她突然扬手把剑鞘扔过去:再笑我就把你书房的密函拿给萧景行看!
沈砚接住剑鞘转身,眼底还盛着笑意:怕了你了。来,我教你个简单的 —— 仙人指路
他握住她的手腕,引着她刺向廊下的灯笼,就像这样,瞄准了,快准狠。
灯笼
地炸开,红绸碎片飘了满天。苏晚卿看得呆了,突然觉得这比藏小金库有意思多了。
怎么样? 沈砚低头看她,睫毛上还沾着点红绸碎屑,比钻狗洞刺激吧?
还行。 苏晚卿嘴硬,心里却像揣了只扑腾的兔子。晨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突然发现,这厮不笑的时候,下颌线竟生得这般好看。
发什么呆? 沈砚屈指弹她额头,再练半个时辰,中午给你加个红烧肘子。
真的? 苏晚卿眼睛一亮,举剑就刺,这次竟稳稳削断了廊下的柳条。
不错嘛。 沈砚挑眉,看来用肘子当诱饵比银子管用。
苏晚卿才不管他说什么,只顾着挥舞短剑,看柳条纷纷扬扬落下来,像下了场绿雪。阿阮在一旁拍手:小姐真棒!再练练就能去集市摆摊卖劈柴了!
去你的! 苏晚卿笑着回头,却撞进沈砚的目光里。他站在晨光里,长衫被风掀起,眼底的笑意像化不开的蜜糖。她突然觉得脸颊发烫,赶紧转回去假装看剑锋,心跳却像擂鼓般响,震得指尖都发麻。
原来学武功也不是那么难熬。苏晚卿偷偷抿嘴笑,心想等学会了这招,下次萧景行再敢坑她银子,就用 仙人指路 戳他的算盘珠子。
廊下的沈砚看着她笨拙却认真的背影,突然低笑出声。风卷着柳丝掠过石碾,把他的低语吹得很远:笨是笨了点,倒比那些舞刀弄枪的世家小姐有趣多了。
阿阮捧着铜盆凑过来:世子爷,您是不是看上我家小姐了?
沈砚敲她脑袋:小孩子家懂什么。 转身时,嘴角却忍不住扬得更高。演武场的青石板上,短剑划出的痕迹歪歪扭扭,像极了某人藏小金库时画的藏宝图,蠢得让人心里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