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那块暂时被空间剑痕压制住的星辰碎片,林枫感觉自己对这片陨星涧的诡异环境适应了不少。碎片中那混乱的星辰意志被隔绝在独立的意识空间内,虽然依旧如同躁动的囚徒般不断冲击,却也反过来成为了他感悟星辰之力与空间结构关联的独特“教材”。他隐隐感觉到,星辰的运转、坠落、崩灭,本身就和空间的弯曲、撕裂、重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他继续向着涧内深处前行,根据大长老模糊的指引和自身对能量流动的感知,朝着所谓“古翎台”的方向摸索。
越往深处,环境越发险恶。空间裂痕出现的频率更高,范围更大,有时甚至如同蛛网般密布一片区域,需要他耗费大量心神以空间剑意提前感知、规避,或是以“剑刻虚空”之法强行稳定一小片通道。瘴气的颜色也变得更深,从暗紫色逐渐转为一种令人不安的墨绿色,其中蕴含的腐蚀性与致幻能力更强,连他布下的空间隔绝层都开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他不得不偶尔饮一口战首给的清心泉,那股清凉之意能有效驱散侵入识海的幻象和躁动。
脚下的暗红色大地也开始出现变化。零星的、闪烁着各色微光的奇异矿石裸露出来,有些蕴含着精纯的星辰之力,有些则充满了狂暴的毁灭性能量。他甚至看到了一些半埋在土中的、巨大而扭曲的生物骨骸,这些骨骸并非已知的任何妖兽,骨骼晶莹如玉,却布满了裂痕,表面残留着与星辰碎片同源的法则气息,显然是在久远年代前,随着星辰坠落于此的异域生灵。
它们的残骸历经无数岁月而不腐,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诉说着那场跨越星空的灾难的惨烈。
林枫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些骨骸,他能感觉到,有些骨骸之中,还残留着不灭的怨念或残魂,一旦被惊动,必将引来巨大的麻烦。
途中,他也遭遇了几波涧内原生的诡异生物。有完全由墨绿色瘴气和星煞凝聚而成的煞灵,无形无质,专攻神魂;有适应了此地扭曲空间、能在空间裂痕边缘穿梭的影遁貂,速度奇快,爪牙带有空间撕裂特性;还有一种依附于星辰碎片生长的星蚀藤蔓,如同活物般挥舞,能吞噬灵力与生机。
这些生物单个实力不算太强,大多相当于金丹到元婴初期,但它们占据地利,手段诡异,且常常群体出现,给林枫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他不得不频繁动用寂灭剑意和空间手段对敌,【寂灭】剑那融合了空间波动的剑气,在这种环境下展现出了惊人的威力,往往能出其不意地斩断煞灵的核心,或是扭曲影遁貂的穿梭轨迹。
连续的战斗与高度警惕的探索,极大地消耗着他的心神与剑元。背上的冰棺也似乎变得越来越沉重,并非物理上的重量,而是一种心灵层面的负担,时刻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与肩上的责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已是深夜,前方弥漫的墨绿色瘴气突然变得稀薄,视野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由无数破碎星辰核心堆积而成的环形山出现在眼前!这些星辰核心大小不一,小的如拳,大的如屋,散发着黯淡却纯净的星辰光辉,颜色各异,有银白、深蓝、暗金、赤红……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片微缩的、死寂的星域。环形山的中央,是一个相对平坦的、由某种暗沉如玉的巨石铺就的圆形平台。
平台之上,赫然散落着数十根长短不一、闪烁着柔和而高贵光辉的翎羽!这些翎羽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汇聚了所有星辰之光的璀璨色泽,每一根都蕴含着磅礴的星辰之力与一种古老、苍茫、威严的意志!
古翎台!祖鸟之翎!
林枫精神一振,终于找到了!
然而,他并未立刻上前。因为在那平台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团最为耀眼、最为庞大的星光聚合体。那并非实物,而是一道由纯粹星辰之力与不灭魂念构成的祖鸟残魂!
它依稀保持着巨鸟的轮廓,双翼展开,遮天蔽日(尽管此地无天),由无数流转的星辉构成,瑰丽而神圣。但它的躯体却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会崩溃,那双由两颗最为璀璨的星辰构成的眼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愤怒、以及一种审视万古的沧桑与疲惫。
一股浩瀚如星海、却又带着沉沉死寂的威压,从这残魂之上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古翎台。平台上那些散落的祖鸟之翎,仿佛都与这道残魂有着无形的联系,随着它的呼吸(如果残魂也有呼吸的话)而微微起伏,闪烁着光芒。
林枫能感觉到,想要取走任何一根翎羽,都必须经过这道祖鸟残魂的同意,或者说……考验!
他深吸一口气,将背后的冰棺轻轻放下,置于环形山边缘,确保其安全。然后,他迈步,踏上了那片由破碎星辰铺就的环形山,走向中央的古翎台。
当他踏上平台的瞬间——
“嗡!”
整个古翎台光芒大放!平台上所有的祖鸟之翎同时震动,发出清越的鸣响,如同万鸟朝凰!悬浮于中央的祖鸟残魂,那两颗星辰之眼猛地“亮”起,如同两轮真正的太阳,瞬间将目光投注到了林枫身上!
刹那间,林枫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拉扯,脱离了肉身,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星辰与光芒构成的意识星域!
这里,是祖鸟残魂以无上魂力构筑的试炼空间!
“外来者……”一个宏大、古老、带着无尽悲伤与威严的声音,直接在林枫的意识深处响起,仿佛来自宇宙的彼端,“汝为何踏入陨星之地,觊觎吾族之翎?”
林枫稳住心神,在这意识星域中凝聚出自身的魂影,不卑不亢地回应:“晚辈林枫,为救挚友,需借祖鸟之翎之力,亦为追寻力量,应对未来大劫。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救友?追寻力量?”祖鸟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无尽的岁月中,无数生灵以此为由,踏入此地,最终却皆化为星尘,滋养了这片废墟。汝,凭何不同?”
随着它的话语,周围的星辰开始剧烈转动,无数星光化作凌厉的星辰之剑,如同狂风暴雨般向林枫的魂影攒射而来!每一道星辰之剑,都蕴含着撕裂神魂、磨灭意志的恐怖力量!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最直接的神魂与意志的碰撞!
林枫眼神一凝,在这意识空间内,他无法动用肉身剑元和【寂灭】剑,所能依靠的,唯有自身坚定的剑心、强大的神魂,以及……那新生的空间剑意!
“就凭我手中之剑,心中之道!”
他清叱一声,魂影并指如剑,并非施展具体的剑招,而是将自身对“寂灭新生”与“空间”的感悟,化作最本源的意志,迎向那漫天星辰剑雨!
“寂灭为守,万法不侵!”
一股灰蒙蒙的、蕴含着归墟意境的剑意力场以他的魂影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些射来的星辰之剑在触及这力场时,威力被大幅削弱、湮灭!
“新生为引,开辟前路!”
紧接着,一丝微弱却坚韧不屈的“新生”剑意,如同在死寂星域中点燃的灯火,指引着方向,稳定着他的心神,抵御着祖鸟残魂那浩瀚威压中蕴含的悲伤与绝望情绪的侵蚀。
“空间为凭,咫尺天涯!”
最关键的是,他将那缕空间剑意的感悟融入其中!在他的意志驱动下,袭来的星辰剑雨仿佛与他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不断扭曲折叠的空间壁障,许多攻击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无尽遥远的距离,轨迹变得混乱,无法真正触及他的魂影核心!
这是意志层面上的空间运用!无关灵力,只关乎对法则的理解与信念的坚定!
“咦?”祖鸟残魂发出一声惊疑。它那星辰之眼中,首次流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寂灭与新生……两种对立的力量竟能完美融合?还有这……空间的痕迹?汝之剑道,倒是奇特。”
星辰剑雨的攻势骤然停止。
但考验并未结束。周围的星域场景骤然变幻,不再是攻击,而是开始演化种种幻境。
林枫看到了赤焰在冰棺中残火彻底熄灭的景象,看到了舒婉儿被强敌掳走无助的眼神,看到了玄明子狰狞的狂笑,看到了鬼无影吞噬地脉核心后带来的无边黑暗……这些都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执念,被祖鸟残魂以无上魂力引动、放大,试图摧毁他的意志。
悲伤、愤怒、绝望、无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剑心。
林枫紧守灵台,寂灭剑意斩灭虚妄,新生剑意点燃希望,空间剑意则让他保持着一丝超然物外的冷静,如同站在更高的维度,审视着这些幻象。他明白,这些都是心魔,唯有直面,方能破除。
“我的道,在于守护,在于超越!岂是尔等幻象所能动摇?!”
他发出一声灵魂层面的咆哮,剑心澄澈如琉璃,所有幻象如同镜花水月般纷纷破碎!
星域恢复原状,祖鸟残魂静静地看着他,那巨大的星辰之眼中,悲伤似乎淡去了一些,多了一丝……认可。
“汝之道心,坚不可摧。汝之剑意,潜力无穷。”祖鸟残魂的声音不再充满敌意,而是带着一种托付般的沉重,“吾之时代早已终结,残魂苟延,只为守护这些最后的翎羽,等待……或许存在的‘变数’。”
它看向林枫:“汝,或许就是那个变数。取走一根翎羽吧,它蕴含的星辰本源与吾族祝福,或可助汝之友稳定魂火。但记住,承载吾族之翎,亦将承载部分因果。未来,当星空再次哭泣时,望汝能记得今日之缘。”
说完,祖鸟残魂的光芒开始缓缓黯淡,那庞大的星辉之躯变得更加虚幻,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即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林枫心中肃然,对着那即将消散的残魂,郑重地行了一礼:“晚辈,谨记。”
意识回归肉身,林枫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古翎台上。中央那团庞大的祖鸟残魂已然消失无踪,只有一根最为修长、流光溢彩的祖鸟之翎,缓缓飘落,悬浮在他的面前。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根翎羽。翎羽入手温润,仿佛有生命的脉搏在其中跳动,磅礴而温和的星辰之力涌入体内,让他消耗的心神与剑元都恢复了不少,甚至连对空间之力的感悟都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成功通过了考验,得到了祖鸟之翎!
不敢久留,他将翎羽妥善收好,背起冰棺,看了一眼这片沉寂的星辰废墟,转身向着来路疾驰而去。
必须在天亮前,离开陨星涧!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古翎台上,那些剩余的祖鸟之翎微微闪烁,仿佛在无声地送别。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意念,在林枫之前站立的位置悄然浮现,那意念中,似乎夹杂着一幅模糊的、与冰棺棺盖上相似的南疆地图虚影,一闪而逝。
林枫的南疆之行,因这根祖鸟之翎,似乎与这片土地更深层的秘密,产生了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