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血染归途
瘸狼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在死寂的矿道里刮擦着神经。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钩子，死死钉在林狩鼓胀的行囊和铁脊肩胛上那支兀自颤抖的毒弩箭上。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握着简陋的武器，獐头鼠目的脸上写满了趁火打劫的凶残和即将得手的兴奋。
“把东西留下，还有你那条头犬背上驮着的虫后尸体，老子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瘸狼手中的合金弩微微抬起，弩箭上弦的机括声清脆而致命，瞄准了铁脊的头颅。“不然，下一箭，可就不是射在肩膀上了。你们现在……还有力气反抗吗？”
空气凝固了。铁脊肩胛处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正沿着血脉迅速蔓延，让它左前肢的力量飞速流失。它低吼着，獠牙毕露，猩红的兽瞳燃烧着狂暴的怒火和不甘，死死盯着瘸狼，巨大的身躯因愤怒和毒素而微微颤抖，却难以再爆发出之前冲锋陷阵的力量。锈爪发出虚弱的威胁呜咽，如同风中残烛。其他几只铁脊犬也强撑着低吼，但遍布全身的爪痕、撕裂伤和酸液灼伤让它们如同破败的旗帜，威慑力大减。
绝境！刚从虫后口中逃生，又落入更阴险的毒蛇陷阱！
林狩背对着瘸狼三人，身体依旧微微佝偻着，剧烈喘息。左手紧握着仅剩一发子弹的“蝰蛇”，枪口低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低着头，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在脚下冰冷的岩石上，碎裂开来。看上去，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瘸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成了！这条大鱼，连同那价值连城的虫后尸体和神秘结晶，都是他的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给身后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上！先废了那条大狗！”手持短柄砍刀的跟班狞笑一声，率先冲了上来！目标正是行动受限的铁脊！另一个握着兽骨棒的家伙也怪叫着紧随其后，骨棒前端尖锐的兽骨闪烁着寒光！
就是现在！
就在两个跟班冲出的瞬间！林狩那看似垂死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狠戾！
他根本没转身！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后倒撞！背脊狠狠撞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手持兽骨棒的跟班！
“砰！”沉闷的撞击声！
那跟班根本没想到林狩会突然发难，而且还是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传来，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惨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去！手中的兽骨棒也脱手飞出！
同时！
林狩倒撞的右臂如同毒蝎甩尾，手肘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向后捣出！目标——瘸狼握着合金弩的手腕！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瘸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剧痛，合金弩瞬间脱手！他那只金属义肢“嘎吱”作响，身体失去平衡向后跌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狩用身体做盾，用肘击做矛，瞬间废掉一个，重创瘸狼！
“找死！”那个手持砍刀冲在最前的跟班，被同伴的惨叫惊得一愣，随即暴怒！他舍弃了行动受限的铁脊，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向刚刚完成撞击和肘击、身体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重心不稳的林狩后颈！角度刁钻，狠辣致命！
林狩似乎避无可避！
“吼——！！！”铁脊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带着无尽的暴怒和护主的决绝！它虽然左肩麻痹，但巨大的头颅和完好的右爪依旧能动！就在砍刀即将劈中林狩后颈的刹那！铁脊那如同钢铁浇筑般的头颅，带着恐怖的力量和速度，狠狠撞在持刀跟班的侧腰上！
砰！
如同被卡车撞中！那跟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身体在半空中就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狠狠撞在旁边的岩壁上！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砍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瘫软在地，口鼻溢血，眼看是不活了。
“嗷！”最后一只未被攻击的铁脊犬也抓住机会，如同黑色闪电般扑向那个被林狩撞得踉跄、刚刚稳住身形、赤手空拳的跟班！锋利的獠牙瞬间咬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那跟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嗬嗬声，便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瞬息之间！三个伏击者，一死两重伤！
“呃……呃……”瘸狼捂着自己被林狩一肘砸得变形的手腕，剧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他那只金属义肢“嘎吱嘎吱”地支撑着身体，惊恐地看着如同杀神般转过身来的林狩，以及林狩身后那头虽然肩胛插着弩箭、却依旧散发着恐怖凶威的铁脊巨犬！
林狩的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温度。他脸上沾满了血污和汗水泥垢，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燃烧着疲惫到极致后仅存的、如同淬火般的杀意。他左手稳稳地抬起，“蝰蛇”冰冷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瞳孔，精准地锁定了瘸狼的眉心。
“饶……饶命！林狩兄弟！误会！都是误会！”瘸狼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金属义肢支撑着身体不断后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哀求，“东西……东西你都拿走！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大秘密！关于黑石的！关于张岳的！换我一条狗命！”
林狩的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枪口没有丝毫晃动。他看着瘸狼那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看着他手腕处流出的鲜血滴落在金属义肢上，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算计、贪婪、最终只剩下绝望的眼睛。
“晚了。”
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
砰！
“蝰蛇”发出最后一声怒吼！枪口喷吐出炽烈的火舌！
瘸狼的眉心瞬间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他脸上的惊恐和哀求瞬间凝固，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那只金属义肢还在神经质地“嘎吱”抽搐了两下，最终归于沉寂。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矿道顶部的黑暗，至死都充满了难以置信。
矿道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更加浓烈的血腥味和铁脊犬群粗重的喘息。
林狩握着滚烫的“蝰蛇”，手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随着这最后一颗子弹耗尽。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
“呜……”铁脊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强忍着肩胛的剧痛和麻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林狩身边，用巨大的头颅轻轻顶了顶他的身体，给予支撑。
林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不能倒在这里！他迅速扫过战场。
瘸狼的尸体眉心一个血洞，死得不能再死。另外两个跟班，一个被铁脊撞碎了脊椎和内脏，瘫在岩壁下如同烂泥；一个被咬断了喉咙，鲜血浸透了身下的碎石。
他走到瘸狼的尸体旁，用脚踢开那只碍事的金属义肢，快速摸索起来。很快，搜出一个小巧的、用某种变异兽皮缝制的钱袋，入手沉甸甸的，里面是几十块下品源晶和几块品质稍好的中品源晶。还有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里面是刺鼻的劣质烈酒。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所谓的“大秘密”，不过是临死前绝望的谎言。
林狩将源晶收起，把烈酒洒在瘸狼三人的尸体和血迹上，用瘸狼身上搜出的火石点燃。
嗤啦！
火焰迅速窜起，混合着劣质酒精和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火光跳跃，映照着林狩冰冷疲惫的脸庞和铁脊猩红的兽瞳。
毁尸灭迹。矿坑里死几个人太常见，但留下明显的痕迹，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黑石集团的人还在外面虎视眈眈。
“走。”林狩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他不再看那燃烧的尸体，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带着同样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犬群，继续沿着矿道，朝着中层区域的方向挪去。速度比之前更慢，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铁脊依旧半扛半拖着锈爪，肩胛的弩箭随着它的移动而微微晃动，麻痹感让它半边身体都显得有些僵硬。
矿道前方终于出现了熟悉的、浑浊的光线和隐约的人声。裂谷中层区域快到了。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这条充满血腥的支道时，前方矿道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几声低沉的犬吠！
林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停下脚步，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只摸到空了的“蝰蛇”枪套。铁脊和其他犬只也瞬间警惕起来，低伏身体，发出威胁的低吼，尽管声音都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
脚步声和犬吠声迅速接近。
几道身影出现在拐角。
是裂谷兽栏的人！
两个穿着兽栏制式皮甲的年轻驯兽师，脸上带着紧张和探寻。他们身边跟着三条体型健硕、但明显不如铁脊凶悍的灰黑色狼犬。狼犬们嗅到浓烈的血腥味和铁脊犬群散发出的惨烈煞气，显得有些不安，冲着这边低吼着。
为首的一个年轻驯兽师看到林狩和他身后这支如同从血池地狱里爬出来的队伍时，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林狩？是你们？！”他认出了林狩，更认出了那头标志性的铁脊巨犬，只是此刻的铁脊肩胛插着弩箭，浑身浴血，气息萎靡。锈爪被拖着，后腿的伤口焦黑恐怖。其他几只铁脊犬也都伤痕累累。
“雷……雷恩队长派我们来接应！他说矿坑深处能量波动异常，怕你们出事……”另一个驯兽师结结巴巴地说着，目光扫过林狩破烂染血的衣物、无力垂下的右臂，以及他身后那支惨烈的犬群，声音越来越小。
林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但警惕并未完全放下。他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声音嘶哑：“晶甲虫后……已死。虫群溃散。带路……回兽栏。” 说完这句话，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前彻底被黑暗吞没，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林狩！”年轻的驯兽师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搀扶。
铁脊发出一声焦急的低吼，试图用头颅去顶住倒下的主人，却因动作牵动肩胛的弩箭和毒素，庞大的身躯也跟着剧烈一晃。
火光在他们身后的矿道深处跳跃，映照着归途的血色与黑暗。裂谷兽栏的接应，终于到了。但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黑石集团的阴影，并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