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章：链钩
酸雾还没散尽，c-12区的空气像掺了铁锈的粘胶。科马克站在滴着中和剂的管道旁，密封服的头罩掀开了，脸上沾着几点墨绿的污渍。他没看正在处理虫尸的队员，机械眼冰冷的红光，钉子一样钉在几步外。
铁脊正低头舔舐右爪。墨绿的虫血和粘稠的碳化物被粗糙的舌头刮掉，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属爪尖。爪根嵌着的熔岩纹路，在管道壁惨绿的磷光下，透着一丝刚冷却的暗红。林狩的手按在它肩胛那块硬痂上，指节沾着污垢，一丝源能顺着【生命联结】的纽带渡过去，平复着潜能爆发后的躁动。
链钩的嗡鸣又响了起来，短促，尖锐，像钢锉刮着神经。科马克右臂那东西垂着，钩尖却指向林狩背后那把刀，刀鞘边缘露出的幽蓝刃光，在酸雾里像两点冷透的鬼火。
“刀，哪来的？”科马克的声音不高，沙哑得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不是问，是审。
林狩的手从铁脊肩胛上移开，站起身。刀鞘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背上。“黑市，旧货。”声音平得像块铁板，听不出半点波纹。
“旧货？”科马克嘴角咧开一点，那弧度冰冷生硬，像焊死的铁条弯了弯。“旧货能有这‘动静’？”他机械眼红光扫过林狩脸上缠着的布条，又落回那把刀，钩尖的嗡鸣带着一种金属的贪婪。“那狗爪子，也是‘旧货’长的？”
没等林狩回答，科马克猛地抬手，链钩指向远处浓雾里一个模糊的轮廓。嗡鸣声骤变，变成一种奇异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尖锐哨音！
“呜——嗷！”
一声非狗的、更像是金属撕裂般的嚎叫从雾里炸开！浓雾被撞开，一个暗红色的影子猛冲出来！
那东西有狼犬的轮廓，但更大，更狰狞。全身覆盖着粗糙焊接的暗红色金属装甲板，关节处裸露着粗大的液压杆，闪烁着油光。它的嘴被改造成了合金的咬合钳，缝隙里滴着粘稠的唾液。最扎眼的是它的四肢——那不是爪子，是四根带着倒刺的、闪烁着寒光的合金钩爪！奔跑时，钩爪凿进地面的金属板，发出“铿！铿！”的刺耳声响！
一条机械改造的链钩犬！体型比铁脊大了一圈，散发着蜕变境后期的凶暴气息，带着冰冷的金属腥味。它冲到科马克脚边停下，合金嘴钳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金属撞击声，覆盖着树脂护罩的眼睛死死盯着铁脊，那眼神里没有活物的情绪，只有捕猎程序的冰冷锁定。
铁脊瞬间绷紧了！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身体伏低，强化后的爪子死死抠住地面，爪尖在金属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和细小的火星。它对这金属怪物身上散发的气息，本能地感到极度的厌恶和威胁。
科马克粗糙的手掌拍了拍链钩犬覆盖着装甲的头颅，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看都没看林狩，目光在铁脊那暗沉的金属爪和熔岩纹路上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两块不同的矿石。
“清道夫的狗，就该有清道夫的样子。”科马克的声音砸过来，像扔下一块废铁。“爪子够硬？那就干最脏最硬的活。”他链钩猛地指向c-12区深处，那里酸雾更浓，隐约传来大型金属结构在腐蚀中呻吟断裂的嘎吱声。“‘主沉淀池’的支撑架被酸蚀穿了，上面压着三号熔渣罐的残骸。罐子要是砸下来，堵上的管子全得完蛋。”
他机械眼转向林狩，红光刺眼：“带着你的狗，还有‘钩牙’。”他踢了踢脚边的机械犬，“去把支撑架下面被酸泡烂的基座给我挖开！把备用的应急支撑柱塞进去！钩牙负责开道和破拆，你的狗……负责挖。”
命令像淬了毒的钉子。让铁脊去挖被强酸反复浸泡的腐蚀基座？那地方残留的腐蚀性足以快速磨损钢铁，更别说血肉。而那条叫“钩牙”的机械怪物，负责开道？它在旁边，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林狩没说话。他解下背上的刀。沉重的刀身握在手里，冰冷的刀柄触感压下了翻涌的杀意。他看了一眼铁脊。狗也看着他，猩红的眼睛里没有畏惧，只有被挑衅点燃的凶光。
“走。”林狩吐出字。声音不大，砸在粘稠的空气里。
他提着刀，走向科马克指示的方向。铁脊紧跟在他侧后方，喉咙里的低吼没停过，死死盯着那条并排跟上的“钩牙”。钩牙的合金钩爪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发出刺耳的“铿铿”声，覆盖装甲的头颅微微转动，树脂眼罩后的红光锁定了铁脊的爪子。
越往深处走，酸雾越浓，腐蚀的“滋滋”声不绝于耳。脚下不再是泥，更像是半凝固的强酸胶冻，特制的靴底踩上去都冒起细微的白烟。巨大的、扭曲变形的金属支撑架如同垂死巨兽的肋骨，从浓雾中显现，上面压着模糊但庞大的熔渣罐残骸阴影。支撑架的下方，靠近地面处，一大片区域的地板被蚀穿、塌陷，露出下面结构复杂的管道基座，此刻大部分都覆盖着厚厚的、不断冒泡的墨绿色粘稠酸泥和腐蚀产物。
“就是这。”科马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钩牙，清场！”
“呜嗷！”钩牙发出一声金属撕裂般的嚎叫，猛地扑向那片腐蚀区域边缘！它四肢的合金钩爪狠狠凿进被酸蚀得疏松的金属地面，如同四把高速旋转的钻头！暗红色的装甲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将大块被酸液粘合在一起的锈蚀金属板和腐蚀硬块撕扯、撞开！墨绿色的酸泥和碎块四溅！它像一台开足马力的破拆机器，所过之处，迅速清理出一片相对“干净”但依旧沾满强酸残渣的工作面。效率极高，动作带着纯粹的、非生物的暴力感。
“挖！”科马克的命令紧随而至，砸向林狩和铁脊。
铁脊低吼一声，没有犹豫。它避开钩牙清理时飞溅的酸液碎块，走到那片被清理出来的、依旧散发着刺鼻气味和灼热感的区域边缘。暗沉的金属爪试探性地按在残留着粘稠酸液的基座边缘上。
“嗤……”细微的白烟立刻从爪尖接触的地方冒起！强化后的爪尖能抗住普通酸蚀，但这种浓度的残留物，依旧在缓慢而持续地侵蚀着表面的金属光泽。
铁脊猛地发力！强化后的右前爪带着高频撕裂的嗡鸣和熔岩般的灼热，狠狠掏向那被酸泡得如同烂泥般的基座内部！爪尖的高温让接触点的酸泥瞬间沸腾、气化！暗银的爪子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油脂，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破碎的金属碎片和墨绿的胶状物被刨飞出来！
有效！但代价是爪尖的金属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粗糙。铁脊毫不停歇，左爪跟上，交替挖掘。每一次挥爪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和灼热的气息，每一次都从酸泥深处带出大块腐坏的基座残骸。它肩胛的硬痂在剧烈动作下绷紧，但它的动作没有丝毫减缓，只有一股被强行压制的、对那金属怪物的暴戾。
林狩提着刀，站在铁脊侧后方几步的位置。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那条“钩牙”。机械犬在完成初步清理后，并没有退开，而是在工作面边缘来回踱步，合金钩爪刮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覆盖装甲的头颅微微转动，树脂眼罩后的红光，如同冰冷的扫描射线，不断扫过铁脊快速挥动的爪子，每一次扫视，都像是在记录、分析着那爪子的每一次发力角度、挖掘深度、甚至是爪尖金属光泽变化的速度。
它在观察。或者说，科马克在通过它观察。
林狩握刀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刀鞘里的幽蓝刃光似乎在无声地回应他的杀意。他不能动。至少现在不能。他只能看着铁脊在酸雾和腐蚀中奋力挖掘，看着它爪尖的光泽一点点被磨蚀。
时间在酸液的“滋滋”声、金属的刮擦声和铁脊粗重的喘息声中流逝。工作面被越挖越深，露出了基座下方扭曲的管道和备用的应急支撑柱接口。铁脊的速度慢了下来。它的右前爪爪尖，那暗沉的金属色已经变得灰扑扑，布满了细微的蚀坑和划痕，爪背的熔岩纹路也黯淡了许多。每一次挥爪都显得更加沉重。
“吼……”一声压抑着痛楚和疲惫的低吼从它喉咙里滚出。
“钩牙！”科马克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帮它‘加把劲’！”
“咔哒！”钩牙的合金嘴钳猛地开合，发出一声刺耳的撞击声！它覆盖装甲的身躯猛地一伏，后腿的液压杆发出增压的嘶鸣！没有扑向工作面，而是朝着正在挖掘的铁脊，狠狠撞了过去！速度极快！目标正是铁脊挥出的、相对脆弱的右前爪关节！
这不是帮忙！是赤裸裸的废掉铁脊爪子的攻击！
“铁脊！”林狩的意念如同炸雷在【生命联结】中爆开！
“吼！！！”铁脊的凶性在死亡威胁下彻底爆发！潜能瞬间点燃！它猛地收回挥出的右爪，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向侧面弹开！钩牙覆盖装甲的身躯带着恶风擦着它的后腿掠过，合金钩爪在它刚刚立足的酸蚀地面上刮出四道深沟！
躲开了！
但钩牙的攻击并未停止！它一击落空，液压腿瞬间转向，庞大的金属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灵活再次扑向铁脊！这一次，是覆盖着装甲的头颅，狠狠撞向铁脊的腰腹！同时，一条带着倒刺的合金尾钩如同毒蝎般，悄无声息地从下方刺向铁脊的腹部！
阴狠！致命！
林狩动了！在钩牙转向的瞬间，他身体已如离弦之箭射出！手中的长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出鞘！幽蓝的晶爪刃光在浓雾中拉出一道冰冷的残月！
目标不是钩牙！而是钩牙扑击铁脊的必经之路——那条从上方垂落、被酸蚀得摇摇欲坠的粗大冷凝水管！
“给我断！！！”
林狩全身源能毫无保留地灌入刀身！蜕变境后期的力量加上新刀的锋锐与高频撕裂！刀光如同切过豆腐般，狠狠斩在那锈蚀的管道连接处！
“铛——咔嚓！！！”
刺耳的金铁断裂声！沉重的冷凝水管带着恐怖的呼啸，从上方轰然砸落！位置，正是钩牙扑击铁脊的路径！
“呜嗷？！”钩牙覆盖装甲的头颅猛地抬起，树脂眼罩后的红光剧烈闪烁！它扑击的动作硬生生止住，液压腿爆发出最大的推力，庞大的身躯险之又险地向后弹开！
“轰隆！！！”
巨大的冷凝水管擦着钩牙的装甲后背，狠狠砸在它刚才的位置！墨绿色的酸泥和锈渣冲天而起！
酸雾被激荡的气流冲散了一瞬。
林狩收刀，幽蓝的刃光在刀身上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他挡在刚刚稳住身形的铁脊身前，冰冷的眼睛透过防毒面罩，看向几步外同样稳住身形、树脂眼罩红光疯狂闪烁的钩牙，最后落在浓雾边缘科马克模糊的身影上。
“基座挖开了。”林狩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砸在死寂的酸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