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省委大院门口,岗亭的警卫见到车牌立即敬礼放行。
赵东来看了看腕表:都这个点了,高老师应该休息了吧?要不要先打个电话?
不必。林墨推开车门,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高老师习惯晚睡,这个点肯定还在书房。
穿过庭院,林墨熟门熟路地来到一栋小楼前。二楼书房的灯光果然亮着,透过纱帘能看到一个伏案工作的身影。
他轻轻按响门铃,不多时便听到里面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门开处,高育良披着件深灰色开衫,鼻梁上还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
见到林墨,他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家住,怎么又回来了,还是有事?
老师,打扰了。林墨恭敬地欠身,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高育良的目光越过林墨,看到不远处等候的赵东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都进来吧,正好泡了壶新茶。
书房内,淡淡的茶香与书香交织。高育良娴熟地斟茶,青瓷茶盏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林墨将今晚的会面情况简要说明,特别提到了李达康对光明峰项目的特殊关注。
高育良听完,轻轻放下茶盏:达康同志这是要借你的力啊。
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不过,你也要当心,别被人当枪使了。
学生明白。林墨点头,所以特来请教老师,这步棋该怎么走才稳妥。
高育良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李达康会让东来负责对接你的项目吗?
林墨与赵东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因为...高育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缓缓道出关键,东来看似是他李达康的阵营,但事实既不是汉大帮,也不是秘书帮,而是难得的中间派。
林墨闻言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茶杯。茶水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他若有所思的面容。
原来如此。他低声喃喃,目光转向赵东来,难怪李书记会这么安排。
赵东来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我说呢,李书记这步棋下得够精妙。既给了林老弟面子,又避免了直接卷入派系之争。
高育良微微一笑,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达康同志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光明峰项目牵涉的利益太大,他需要一个既能镇得住场子,又不会引起各方猜忌的人来把关。
窗外传来几声虫鸣,衬得夜更静了。林墨故作不知的问道:老师,那依您看,学生该如何应对?
高育良摘下眼镜,沉思片刻,用绒布轻轻擦拭着镜片:顺势而为,但要有自己的底线。
说罢又重新戴上眼镜,目光炯炯,记住,在官场和商场,最重要的不只是站队,而是掌握主动权。
赵东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高书记说得对。小墨,你现在手握优质资源,完全可以争取更有利的条件。
这就对了。记住,真正的棋手,永远要领先对手三步。高育良赞许地点头,起身送客:
今天就这样,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东来啊,记得把林墨安全送回酒店。
出了别墅大门,林墨仰头望着满天繁星。赵东来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哥哥我虽然是个粗人,但该配合的时候绝不含糊。
林墨点头,夜风拂过他的发梢,带来一丝清醒。他忽然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灯火阑珊的城市轮廓:
光明峰项目是块几百亿的肥肉,背后不知藏着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赵东来掏出烟盒,点燃一支深吸一口:老弟啊,这潭水深着呢。省里几大派系都在暗中较劲,连上面都在密切关注。
林墨会意地点头,两人默契地岔开话题:明天有什么安排?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当然要去!今天没去看望叔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老人家。要是明天再不去的话,以后恐怕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赵东来闻言朗声大笑,宽厚的手掌在林墨肩头重重一拍:你小子可真是个人精,知道老爷子最偏疼你。
不过明天登门可别空着手去,老爷子最近不侍弄花草了,迷上了盆景艺术。我有个战友刚好做花卉的,下班我带你去挑两盆。
巧了不是!林墨会意地眨眨眼,两人一左一右钻进车内,不用麻烦赵大哥费心了,我这次回来,特意从魔都带了几盆珍品。
有两株老茶树给了高老师,还有一株百年崖柏盆景,就是给叔叔准备的。
赵东来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身子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能让老弟你如此上心的东西可不多见,这株崖柏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林墨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意,从容地滑动手机屏幕,调出一组精心拍摄的照片:
这可是从千米绝壁之上,历经千辛万苦才采挖下来的稀世珍品。您看这树龄,至少一百二十年有余。
他指尖轻点屏幕,将照片放大:您仔细瞧瞧这天然的舍利干,历经百年风霜却愈发苍劲有力?再看这蜿蜒盘旋的云片枝,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
好家伙!赵东来只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惊叹道,这般品相,这般神韵,怕是价值不菲吧?我劝你还是别带这个了,免得连人带东西被扔出来!
林墨收起手机,神色认真地说:赵大哥,你可别害我。
这都是我亲自跋山涉水,在深山老林里寻访多日,才从当地村民手中淘换来的。没花多少钱,纯粹是作为晚辈的一点心意。
赵东来闻言,会心一笑,轻轻拍了拍林墨的肩膀:老爷子要是知道你这番心意,怕是要把珍藏多年的传家宝都拿出来给你喽。这份孝心,当真是比我都强。
车窗外,昏黄的路灯在夜色中拖曳出长长的光痕。赵东来的司机娴熟地转动方向盘,黑色轿车缓缓驶出省委大院庄严的大门。
林墨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两个罐子:对了,这两罐是专门给你留的古树茶。
还是你小子懂我!赵东来屏住呼吸,轻轻掀开那个雕刻精美的盖子。刹那间,一缕清幽的茶香如丝如缕地飘散开来,顷刻间便充盈了整个车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那馥郁的茶香沁入心脾,不由得陶醉地眯起了眼睛:这香气如此醇厚悠长,果然是古树茶才有的韵味。
林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着解释道:虽然比不上武夷山那几株母树,但这也是当地一位老茶农家中精心培育的百年老树。
每年产量极为稀少,统共也就出产十来斤。我特意托了世代制茶的老匠人,用最传统的炭焙工艺,足足焙了三天三夜才成的。
好小子!赵东来爱惜地摩挲着茶盒上细腻的木纹,眼中满是怀念,
上次尝到这般地道的岩茶,还是三年前去看老首长时候。就那几两珍品,根本敢多喝一口。
林墨闻言,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车子驶入酒店地下车库时,赵东来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高书记的话,掌握主动权。明天见。
“知道了,”林墨笑了笑:“对了赵大哥,赵瑞龙那边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赵东来压低声音,“不过我让人盯着呢,一有情况就告诉你。”
“好。”林墨点头,“那我先上去了,明天还有得忙。”
目送赵东来的车离开,他转身走进电梯。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今晚的对话,也知道汉东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