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烧烤店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他们这一桌的笑语还在白亮的灯光里漾着。
邱莹莹喝得双颊绯红,正拉着樊胜美手舞足蹈,说新工作里遇到的趣事,讲到兴头上还拍着桌子笑,引得邻桌投来善意的目光。
关雎尔安静地坐在一旁,时不时拿起茶壶给大家添水,又细心地把空了的啤酒瓶挪到桌角,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
安迪转头看向林墨,灯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她忽然轻声感慨:
“刚回国时,总觉得这里的人际关系像团乱麻,远不如数字和报表来得可靠。可现在……”
她目光扫过桌上狼藉的餐盘、堆起的虾壳和半杯没喝完的啤酒,眼底泛起暖意:
“好像开始懂了,你和老谭说的人间烟火,原来真的藏着让人眷恋的温度。”
林墨抬眸,与她对视一笑:“因为这里的人心,是热的。”
“说到人心,”樊胜美放下筷子,眉头微蹙,“明天的发布会,魏渭真能来?我总觉得他那态度,悬。”
林墨端起冰镇啤酒抿了一口,泡沫沾在唇角,语气却笃定:“老谭已经把话撂那儿了,他不敢不来。”
邱莹莹听到他们再次讨论这个事,突然蔫了下来,放下酒杯嘟囔:
“说真的,下午看网上那些骂安迪的话,我气得手都抖了,可除了在评论区吵架,啥也帮不上……”
“傻丫头。”樊胜美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柔,“你能站出来为安迪说话,就已经是帮了很大的忙了。”
关雎尔也轻声附和:“是啊,我们人微言轻,但站在一起,至少能让安迪姐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安迪拿起酒杯,主动与每个人轻轻相碰,玻璃相击的脆响里,她的声音异常坚定:“再次谢谢大家,有你们很好,干杯。”
在华尔街独来独往惯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这群相识不久的邻居,护得这样周全。
离开烧烤店时,初秋的夜风卷着凉意扑面而来,吹得人清醒了几分。
关雎尔悄悄往安迪身边靠了靠,低声说:“安迪姐,明天我们陪你去发布会吧?人多,能给你壮胆。”
“不用,”安迪笑着摇头,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有林墨送我就好。
你们好好休息,等这事了了,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不行不行!”邱莹莹突然从后面追上来,脚步有点晃,声音却响亮,“我们必须去!”
樊胜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先回家。明天是硬仗,得养足精神。”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不过安迪,明早我们在地下车库等你,这事没得商量。”
林墨看着路灯下几个姑娘倔强的侧脸,忍不住笑了。他转头对安迪低声道:“看来你拗不过她们。”
安迪望着樊胜美她们眼底的坚持,心头那点因董事会变动而起的阴霾,彻底被暖流冲散。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可心里的温度,却烧得滚烫。
回到2201,安迪刚洗漱完,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魏渭的信息:
“安迪,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听不进去,但我必须解释。
阿关囡的事,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没想到她会闹到这个地步。”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在对话框敲下:“你知道她发那些帖子吗?说实话。”
信息发出去,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久到安迪以为他不会回复。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时,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知道。但我没办法阻止她,她那个人偏执起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试过联系她,可她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
“没办法阻止?”安迪念着这四个字,忽然觉得荒谬。
林墨白天说的“借这事逼你表态”,谭宗明欲言又止的担忧,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拼图一样在脑海里拼出全貌。
她指尖翻飞,敲下一段字:“奇点,你我都清楚,你不是阻止不了,是根本没想阻止。
你在等,等我被谣言逼得方寸大乱,然后你再‘挺身而出’。既坐实我们的关系,又能借着‘保护我’摆脱阿关囡。
你还是没有改变,这算盘打得真响。可你忘了,我要的是真诚和尊重,不是算计,更不是掌控。”
屏幕那头,魏渭看着这段话,脸上的急切瞬间僵住。指尖不受控制地收紧,手机壳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快速地打字,“安迪,你要相信我。
我本来想等她闹够了自己收场,到时候我再出面帮你解决,也能彻底了断她的纠缠……我真的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安迪低声重复,心头最后一点犹豫,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彻底消散。
她想起科技馆里他刻意的触碰,想起那些看似温和却步步紧逼的试探,原来每一步,都藏着算计。
魏渭则盯着迟迟不亮的屏幕,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反驳。
他没料到安迪会看得这么透,更没料到她会说得如此不留情面。
半晌,他再次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敲着:“安迪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算计你!我只是………”
可输入到一半,又狠狠删掉。那些苍白的辩解,在安迪清晰的指控面前,显得格外可笑。
他想起网聊时的默契,初见时的心动,科技馆里她难得的笑颜……那些画面此刻都变成了刺,扎得胸口发闷。
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知道她坚硬外壳下对温暖的渴望,却忘了,她最厌恶的,就是被当成棋盘上的棋子。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照进来,映着他失魂落魄的脸。他忽然明白,自己所谓的“两全之策”,从一开始就错了。
魏渭一直把安迪当成了需要规划的目标,却忘了她有自己的骄傲和底线。
手机再次暗下去,魏渭颓然坐回沙发,双手插进头发里。夜色漫长,他在心里默默琢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安迪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