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老了,岁月不饶人啊。”高育良轻叹一声,看向林墨时话锋微转,“不过说起来,也只有你来了,你吴老师才最高兴。
她啊,就乐意给你下厨,再就是你那两位老学长偶尔能得这待遇,换了我一个人在家,她才懒得操心呢。”
林墨闻言笑了,半开玩笑道:“那是自然,没有玫瑰花哪来的好吃的?您啊,得多上心哄哄吴老师才行。”
“没花也少不了你高老师的好吃的。”吴惠芬嗔了一句,把手里的花递给高育良让他放进卧室,转身便往厨房走,“你们爷俩进屋聊,我去备菜。”
高育良点点头,领着林墨进了屋。先将鲜花插进花瓶摆好,洗手时随口问道:“这次的案子,还算顺利?”
“挺顺利的,案情清晰,按程序推进就行。本想中午就过来陪您和吴老师坐坐,但是被工作绊住了脚,耽误到这时候。”林墨说着,顺手递过一旁的毛巾。
“这么做是对的。”高育良擦干手,从茶叶罐里捻出茶叶,分别往两个杯子里放,“你是为案子来的,自然该以工作为重。”
对了,电话里听你的意思,这次回来,除了案子,还有别的事?”说罢抬眼看向林墨,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林墨拿起热水壶,给两个杯子都斟了七分满,缓缓开口:“嗯,我对京州刚启动的光明峰项目有点兴趣,想趁工作间隙考察一下。
不过几年没回来,发现京州变化很大,尤其是光明峰项目启动后,很多事情的走向……我心里没底,所以想跟老师请教一下。”
高育良闻言没立刻接话,示意林墨跟他走到沙发处坐下,随后摆开棋说道:“回来投资是好事,省市班子都会支持,但得慎重。
不过光明峰项目对李达康的分量,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投少了不被重视,投太大了也容易惹麻烦,这里头的分寸,得你自己拿捏。”
说完也不等林墨回应,指尖在棋盘上轻轻点了点,“这既是他的政绩工程,也是民生工程。
几百亿砸在京州,能带动多少就业,就会牵扯多少盘根错节的事,这里面的门道,你同样得心里有数才行。”
林墨心里清楚,高老师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敲打。光明峰项目两百多亿的盘子,绝非普通生意那么简单。
李达康想借这项目向上争取资源,那些挤着分蛋糕的“投资商”,怕也不是单纯来做生意的。自己别被当成枪使,更别成了别人嘴里的肉。
想到这儿,林墨点头应道:“学生明白了,您说的我之前也确实是考虑过,不过没想到牵扯到利益这么多。
好在这次也只是初步了解一下,真要投也不会是一家独来,我跟魔都不少知名企业都有合作,要不要投、怎么投,都还没定数。”
“你能提前考虑是对的,光明峰项目是块硬骨头,更是李达康的命根子。成了,是大功!败了,就是大过。你真想掺和?”
“不算掺和。”林墨解释道,“就是我手里有几家公司,想在房地产和新能源领域投点资,汉东的政策环境不错,尤其是京州,有潜力。”
“新能源是好方向。”高育良点头,“但凡事得循序渐进。李达康那个人,干事有冲劲,就是太急,有时候容易顾此失彼。你跟他打交道,得把丑话说在前面。”
正说着,吴惠芬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聊什么呢,这么正经。小墨,尝尝这个,刚从后院里摘的西红柿,甜着呢。”
林墨拿起一颗绿色小西红柿放进嘴里:“还是老师中种的西红柿最好吃。而且我进来时发现,前后院子打理得都比以前还好。”
“就你会夸人。”吴惠芬笑了,眼神却带着点担忧,“听说你这次回来,又跟赵家那小子对上了?我跟你说,那种人少招惹,心术不正。”
“吴老师放心,我有分寸。”林墨安抚道,“这次是他们先找事,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把该了的事了了。”
吴惠芬看了看时间:“你有分寸就好,不早了,我去做饭,你们师徒俩接着聊。”
林墨起身想帮忙,被吴惠芬按回沙发:“坐着吧,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等吴惠芬进了厨房,高育良才看着林墨,语气郑重:“小墨,有些话,我只跟你说。汉东这潭水,比你看到的深。
赵立春虽然调走了,但根基还在,赵瑞龙就是仗着这点,才敢这么放肆。你这次回来,等于把自己放进了漩涡中心,得万事小心。”
“老师放心,我心里有数。”林墨点头,“我没打算硬碰硬,只是想把该做的事做好。至于赵家,他们要是识趣,大家相安无事;要是不识趣……我也不怕。”
高育良看着他眼中的笃定,忽然笑了:“你啊,这股子劲儿还是没有变。适当的妥协并不是惧怕,而是为了更长远的布局。
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看清更多东西。”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透过袅袅茶雾变得深邃起来。
见林墨点头,却没有说什么。高育良放下茶杯,声音压低了几分:“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山水集团的事?同伟那边,你也劝他退出来了?”
“不单单劝了,而且打算逼着他退。”林墨坦诚道,“山水集团水太深,尤其是跟赵家牵扯太多,早脱身早清净。
至于剩下的股份,我打算通过正规渠道收购,让它彻底和那些弯弯绕绕撇清关系。”
高育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能这么想,很好。商场跟官场一样,只有干干净净才能走得远。”
老师说得对。”林墨微微一笑,目光转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所以祁师兄那边您还要有个章程。
我查到一些线索,山水集团可能涉及很多问题,尤其是土地违规操作,这些事一旦爆出来,恐怕会把他拉进去。
高育良眉头微皱,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林墨转过身来,眼神坚定,有时候,壮士断腕……
高育良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这步棋走得险,但确实是个办法。不过你不要再掺和了,以免把自己搭进去。
我明白。林墨点头,另外,我打算联合几家有实力的企业,成立一个产业联盟。这样既能分散风险,又能借机整合资源,为光明峰项目做准备。
这个想法不错。高育良露出赞许的神色,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在问你一遍,确定要趟这趟京州开发区的浑水?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林墨望向窗外最后一抹晚霞,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老师,有些路,总要有人去走。与其让别人把路走歪,不如让我来试试。
高育良凝视着他的侧脸,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再多劝。不过记住,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林墨点点头,目光重新变得柔和:老师放心,我会谨慎行事。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屋里只剩落子声和隐约的饭菜香,话里的深意却像棋盘上的局势,藏着看不见的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