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
不是引我入局的圈套,也不是什么栽赃嫁祸的阴谋,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他!
陆九渊,那个本该在金陵主持大局,与我分属两条战线的玄门督造,竟然在这里,用如此邪恶的手段,布下了一个针对我们所有人的绝杀之局。
我几乎是踹开电影院的后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水、铁锈和腐朽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陈青山的情报在脑海里飞速旋转,每一条线索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头发颤。
“我听见了广播里的鼓声”,那不是幻觉,那是我们信念共鸣的余波,是小桃用生命点燃的火种,却也成了敌人循迹而来的致命灯塔。
他们不是在追查什么灯光信号,他们是在追捕那个独一无二的“声源”!
伪装成清洁工的我推着一辆吱嘎作响的垃圾车,顺着阴冷潮湿的楼梯走向地下室。
越往下走,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低频嗡鸣就越发清晰,像是无数只苍蝇在耳边振翅,钻心刺骨。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厚重铁门,门上的窥孔像是死鱼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每一个过客。
我贴近其中一扇门,将视线投向那个小小的圆孔。
里面的景象让我瞬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房间内,无数纤细的铜线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巨大的网,上面挂满了大小不一的黄铜铃铛。
一个年轻的学生被牢牢绑在中央的铁床上,四肢被皮带固定,双眼紧闭,面容因痛苦而扭曲。
他的耳朵里塞着浸泡过不明药水的棉球,额头上贴着一张画满颠倒符文的黄符。
他没有昏迷,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无声地呐喊。
我能“听”到,那无形的声波正通过那些铜线,精准地灌入他的大脑。
那是一种混合着日语诵经、诡异童谣和尖锐噪音的音频,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把淬毒的刀,精准地切割着他的意志。
这是《安魂曲》的魔改版,爷爷曾经提过,这种邪术能将人的信念连根拔起,再植入他们想要的奴性。
我一间一间地看过去,每一个房间都是同样的地狱景象。
这些失踪的学生,他们曾是“全民之声”最坚定的响应者,是那夜共鸣中最响亮的和声,如今却成了被“静音”的实验品。
走到走廊最深处,一扇房门虚掩着,泄出一丝微弱的光。
我心中警铃大作,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墙壁上,竟然贴满了小桃在舞台上演出时的照片。
黑白的照片里,她神采飞扬,歌声仿佛能穿透纸张。
但每一张照片上,她的喉咙都被猩红的笔触狠狠地圈住,旁边用汉字潦草地写着几个大字:“声源阻断成功”。
“静默工坊”!
爷爷的警告犹在耳边。
这是“截音夺魄”的邪术,它不仅要让这些人失语,更要将他们的灵魂从声音的根源处抽离,炼制成没有思想、绝对服从的“静默人傀”。
小桃的照片,就是他们的战利品,是他们向上级邀功的证明!
怒火在我胸中焚烧,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从袖中摸出那半块刻着“福”字的阿福铜牌,这是我与爷爷之间的信物,也是开启某些特殊阵法的钥匙。
我将冰冷的铜牌紧紧贴在墙壁上,屈起指节,按照记忆中《十三调》的起音节奏,极轻地敲击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微弱,却仿佛拥有穿透一切的魔力。
刹那间,整条走廊所有房间内的铜铃,竟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齐刷刷地颤动起来,发出一阵清脆而和谐的共鸣。
那些被捆缚的学生,身体虽无法动弹,却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眼神涣散,却在眼角缓缓滑下两行清泪。
他们还能听见!
他们的灵魂还没有被彻底吞噬!
有救!
我心中一横,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我蹲下身,以指为笔,以血为墨,飞快地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绘制出一个繁复的阵法——“回音引路阵”。
这是借力打力的法门,能将外界最微弱的声波汇聚、增幅,并导入这片被邪术笼罩的空间,为那些被囚禁的灵魂建立一条与外界沟通的共鸣通道。
阵法成型的瞬间,我能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声波开始向我指尖汇聚。
成了!
只要我找到主声网的中枢,切断它,就能暂时中止这场残忍的“静默”仪式!
然而,就在我准备行动的瞬间,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划破了地下室的死寂!
“呜——!”
走廊尽头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身穿不伦不类伪道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手里托着一只不断震动的摄魂铃,脸上挂着一抹令人作呕的狞笑。
“顾师兄,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真的会为了这些蝼蚁,亲自闯进来。”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赵半愚!
武当旁支的叛徒,当年因偷盗师门符箓、贩卖给日本人而被爷爷亲手逐出师门的败类!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很享受我的震惊,慢条斯理地摇晃着手中的铃铛:“顾师兄,你那套引动心声的把戏,师弟我早就研究透了。你救得了他们的耳朵,救不了他们的舌头!”
话音未落,他猛地摇动铃铛!“叮铃铃——!”
一股远比房间里音频强大百倍的啸音瞬间爆发,如同一根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我的大脑。
我脚下的“回音引路阵”血光一闪,瞬间扭曲变形,刚刚建立起来的共鸣通道应声碎裂!
那些学生刚刚亮起的眼神,重新被痛苦和绝望所覆盖。
“噗!”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啸音不仅攻击神识,更在瓦解我的法力。
危急关头,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头顶通风口外,夜空中闪过一长两短、一短一长的红绿光点。
那是……摩斯电码!
是陈青山!
他们暴露了吗?
不对!
这个节奏……我猛然一怔,这节奏不是通用的求救信号,而是小桃曾经哼唱过的一段《鼓点序列》!
她曾笑着说,这是她和姐妹们在剧社里用来传递悄悄话的暗号。
我瞬间明白了。
小桃虽然不在这里,但她留下的火种,她的声音,她的节奏,已经被其他人继承了!
她教会了他们,如何用另一种方式“替她发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我心底涌起。
赵半愚,你错了!
你阻断不了她的声音,因为她的声音,早已是千千万万人的声音!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我抹去嘴角的血迹,冲着他咧嘴一笑,笑容森然而决绝。
我将全身残存的法力疯狂地灌入掌心的阿福铜牌,铜牌烫得几乎要融化。
我死死盯着窗外那不断闪烁的灯光节奏,当最后一个鼓点落下之时,我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铜牌狠狠地砸向地面!
“轰!”
一声闷响,仿佛平地惊雷,整栋建筑都为之震颤!
我脚下的地面瞬间龟裂,一股无形的音爆以我为中心,顺着灯光的节奏,如冲击波般轰然扩散!
赵半愚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手中的摄魂铃发出一声哀鸣,竟“咔嚓”一声,当场炸裂成无数碎片!
他本人更是如遭雷击,七窍之中同时喷出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没了声息。
救出所有学生后,我在赵半愚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档案柜。
我一拳砸开,在里面翻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封面上用日文写着“特殊样本管理”。
我翻开第一页,一行字刺入我的眼帘:“特殊样本:S7。备注:原‘全民之声’核心声源,共鸣潜力极高,已成功捕获,现转移至江心浮台进行最终调试。”
而在这行字的下面,附着一张照片,赫然是小桃的证件照!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们早就盯上了小桃!
之前的一切,包括那个玉佩残码,都是他们故意放出的诱饵,目的就是引我来这个电影院,把我一网打尽?
还是说……我们中间,有人出卖了她?
就在这时,我贴身存放的玉佩微微发烫,一行细小的金色数据在玉佩表面悄然浮现:S7样本生命体征稳定,脑波频率持续波动,与陆九渊所持有的‘乾’字子铃信号同步率已达到87%。
百分之八十七……
我死死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终于明白了,陆九渊想要的,根本不是小桃的命。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是谁杀了谁那么简单。
这是一场争夺战,争夺的是定义这个时代的“声音”,是决定谁还能保持“说话的权利”!
江心浮台……很好。
陆九渊,你以为夺走了她的声音,就能让她彻底沉默吗?
我会去那里,让你亲耳听见,什么,才是真正的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