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梧苑关起门来的小日子虽过得滋润,但侯府下人的势利眼,却不会因为他们的“安分”而有所改变。周氏的刻意怠慢,通过一层层的管事婆子,最终落实到了最具体的日常用度上。
这日,负责给各院送食材的粗使婆子又来了,这次带来的东西比上次更加不堪:米是明显带着霉味的陈米,菜叶几乎全是黄烂的,肉则是一块看着就令人毫无食欲的肥油膘,甚至还有几块根本不能吃的部位。那婆子将东西往院门口一放,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扭身就想走。
“站住。”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婆子回头,见是姜妙,敷衍地行了个礼:“县主有何吩咐?老婆子还要给其他院子送东西呢。”语气里毫无恭敬。
姜妙没看那堆垃圾,目光直接落在婆子略显鼓囊的腰间和手腕上那对看似不起眼却分量不轻的银镯子上,淡淡开口:“这位嬷嬷,我看着你面生,不知在何处当差?姓甚名谁?”
那婆子愣了一下,没想到姜妙会问这个,嘟囔道:“老婆子姓钱,在大厨房负责采买分送。”
“钱嬷嬷。”姜妙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我瞧嬷嬷这镯子成色不错,怕是值些银两。看来大厨房的差事,油水颇丰啊。”
钱嬷嬷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想把手往身后藏,强笑道:“县主说笑了,不过是女儿给的嫁妆……”
“是么?”姜妙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我方才好像看见,你给东边赵姨娘院子送的东西,米是今年的新米,肉是上好的五花,蔬菜水灵灵的。怎么到了我这秋梧苑,就全是这些连猪食都不如的东西?莫非是赵姨娘给的嫁妆特别多,还是……”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你觉得我秋梧苑好欺负,可以随意克扣,中饱私囊?!”
钱嬷嬷被说中心事,脸色瞬间煞白,冷汗就下来了:“县主冤枉啊!这……这都是厨房按份例发的,老婆子只是按单子送东西……”
“按单子?”姜妙冷笑一声,“惊蛰,去把侯府定例的单子拿来,再劳烦你去一趟大厨房,请管事的嬷嬷过来,顺便问问,各院的份例是不是都不一样?还是单单我秋梧苑特殊?”
惊蛰领命,作势欲走。
钱嬷嬷这下彻底慌了!克扣份例是常事,但都是看人下菜碟,一旦闹开,查起来,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尤其这位还是县主!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县主饶命!县主饶命!是老婆子鬼迷心窍!是……是管事嬷嬷说……说秋梧苑用不了那么好……老婆子错了!求县主高抬贵手,饶了老婆子这一次吧!” 她吓得语无伦次,直接把上面的管事也卖了出来。
(内心oS: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好一锅端!)
姜妙却没立刻发作,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秋梧苑,也让外面几个探头探脑的下人听得清清楚楚:“哦?原来如此。看来不是嬷嬷一人的错,是上面的管事嬷嬷‘体恤’我们秋梧苑啊。”
她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这些东西,你原样拿回去,告诉那位管事嬷嬷,我秋梧苑虽然偏僻,却也不是收垃圾的地方。该我们的份例,一分一毫都不能少。今日晌午前,若不见像样的东西送来……”
她没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钱嬷嬷如蒙大赦,又连磕了几个头,手忙脚乱地抱起那堆烂菜臭肉,狼狈不堪地跑了。
姜妙转身,对谷雨低声吩咐了几句。谷雨点点头,悄然从后门离开了秋梧苑。
不到半个时辰,那位负责大厨房份例分派的管事嬷嬷,就被侯爷身边的长随叫去“问话”了——自然是石虎通过某些渠道,将“下人克扣县主用度,疑似败坏侯府名声”的消息,巧妙地递到了侯爷耳中。姜永昌虽不待见姜妙,却极重颜面,闻言自然不悦。
晌午前,一份足量且质量上乘的食材,由那位战战兢兢的钱嬷嬷和另一个管事婆子亲自送到了秋梧苑,态度恭敬无比。
姜妙看都没看她们,只对惊蛰道:“收下吧。以后每日的份例,都按这个标准来。若有丝毫短缺或次品,我便只能再去请教侯爷,这侯府的规矩到底是怎么定的了。”
两个婆子连声应喏,灰溜溜地走了。
经此一事,秋梧苑在下人中的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虽然依旧偏僻,却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克扣刁难。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看似安静的县主,并非软柿子,而是眼里不揉沙子的狠角色,且似乎……在侯爷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姜妙并未就此罢休。她让惊蛰将每日送来的份例都详细记录在册,包括种类、数量、质量。又让谷雨时不时拿些空间出品的、小巧不易察觉的精致点心或水果,“赏”给那几个负责秋梧苑洒扫、但还算本分的粗使小丫鬟。
小恩小惠,加上立威之势,很快,秋梧苑内外便安插了几个不起眼却愿意偶尔递些无关紧要消息的“眼睛”。
(内心oS: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基层管理手段古今通用!情报网+1。)
杀鸡儆猴,效果显着。
秋梧苑的门庭,似乎依旧冷清,却再无人敢轻易窥探和怠慢了。
张氏看着这一切,心中又是骄傲又是酸楚,只觉女儿太过辛苦。姜妙却只是笑笑:“娘,没事。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他们安分了,我们才能清净。”
她望向院外侯府层层叠叠的屋宇,知道这只是整顿内部的第一步。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