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认归的喧嚣渐渐平息,永宁侯府仿佛步入了一种新的、却更加微妙的平衡之中。
姜永年一房的名分已定,无可动摇。姜永昌与周氏虽心中恨极,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基本的客气,甚至偶尔还会送些份例之外的用度过来,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多少刀锋,彼此都心知肚明。老王氏(老侯爷夫人)依旧是那副慈祥超然的模样,对姜永年一家嘘寒问暖,赏赐不断,但那份热情背后,是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毕竟是非亲生嫡子,能维持表面和睦、彰显她作为继母的慈爱大度便已足够,更深层次的扶持与卷入,她显然选择回避。
(内心oS:继母的自我修养:面子工程做到满分,里子一分不多给。也好,互不干涉,相安无事。)
秋梧苑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过了许多。下人们恭敬有加,再无人敢刻意刁难。张氏脸上的愁容渐消,开始有了些笑意。云轩、小薇、云浩也渐渐适应了侯府的生活,虽然依旧谨慎,但眼神中多了几分属于孩童的明亮。
姜永年进宫面圣,因其军功卓着,陛下多有嘉奖,除了金银绸缎,还特旨准其入京营任职,虽非核心要职,却也是实权位置,有了自己的班底和收入来源,不再完全依赖侯府。这无疑让大房的腰杆挺直了许多。
(内心oS:爹这开局还算不错。有兵有权,才有话语权。)
然而,姜妙却比任何人都清醒。她知道,眼前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间歇的假象。侯府这座深宅,乃至整个京城,从来都不是能让人安心度日的桃源。
羽阁的信息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汇入,揭示着平静水面下的暗涌:
周氏与母家承恩公府、以及三皇子府某位属官的往来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隐秘和频繁。几次密会的内容无法探知,但承恩公府名下的一处别庄,近日却以“修缮”为名,进驻了不少看似普通、实则气息精悍的陌生面孔。
(内心oS:囤积武力?想干什么?)
姜永昌则似乎将精力更多投向了朝堂。他利用侯府的人脉,频频与几位御史台的官员接触,同时也与三皇子一派的某位吏部侍郎过从甚密。朝中关于边军叙功及封赏的细则争论不休,其中隐约有针对姜永年军功“过于侥幸”、“有待详查”的杂音出现。
(内心oS:文攻开始了。想从根子上质疑爹的功劳?)
甚至那位看似超然的老王氏,其娘家兄弟(一位闲散宗室)近日也忽然活跃起来,与几位老牌勋贵走动频繁,言语间似对“永宁侯府嫡脉正统”之事颇为“关心”。
(内心oS:继母的娘家也想趁机搅混水捞点好处?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姜妙再次应约前往战王府“复查”。
萧执的气色已与常人无异,甚至因沉疴尽去,更显英挺勃发。两人对坐书房,窗外竹影婆娑。
“侯府近日,似乎安稳了不少。”萧执执壶,亲自为她斟了杯茶,语气平淡。
姜妙端起茶杯,轻嗅茶香,笑了笑:“表面安稳罢了。暗地里的刀子,只怕磨得更快了。”她并未隐瞒,将羽阁探查到的关于周氏、姜永昌乃至老王氏娘家的异动,择要说了几句。
萧执静静听着,并不惊讶:“树大招风。永宁侯府这块牌子,再加上你父亲如今简在帝心,自然惹人眼红。三皇子近来在朝中动作频频,对兵权尤为上心。二皇子则看似沉稳,实则也在暗中积蓄力量。你父亲……如今恰好处在这漩涡边上。”
他放下茶壶,目光深邃地看向姜妙:“京城的风云,从来都不止于一府一宅之斗。日后行事,需得更谨慎些。”
(内心oS:他这是在提醒我,冲突即将升级,从宅斗转向更危险的朝堂党争?)
“多谢王爷提点。”姜妙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会小心。”
离开战王府时,夕阳将京城的巍峨城墙染上一层瑰丽却又带着几分肃杀的金红色。
马车行驶在熙攘的街道上,姜妙透过纱帘,看着外面繁华的市井、辉煌的府邸、以及偶尔走过的巡逻兵士。这座帝都,繁华似锦,却也无一处不是战场。
回到秋梧苑,她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登上小院的阁楼。此处虽不高,却能望见侯府层层叠叠的屋脊飞檐,更远处,是皇城模糊的轮廓。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她想起杏花村的简单,想起一路走来的艰辛,想起侯府里的明枪暗箭,想起萧执那句“京城风云渐迷人眼”。
(内心oS:从杏花村到永宁侯府,从一无所有到站稳脚跟,有了名分,有了父亲,有了羽阁,甚至有了战王这个不算牢靠但足够强大的盟友……看起来收获颇丰。)
然而,她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感到一种更大的紧迫感和压力。
父亲的归来不是结束,而是真正风暴的开始。之前的宅斗,或许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将是更复杂的朝局博弈、更凶狠的政敌攻讦、以及可能牵扯到皇权争夺的巨大风险。
侯府内的敌人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蛰伏,并与府外更强大的势力勾结在一起。
脚下的路,似乎越走越宽,却也越走越险。
(内心oS:也好。反正我也从来没指望过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斗呗,其乐无穷。)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侯府的高墙,投向那更深不可测的京华夜色深处,眼神锐利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