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日遇匪的插曲后,林管家一行人的态度明显谨慎恭敬了许多。接下来的路程再无波折,只是越靠近京城,官道越发平坦宽阔,车马行人愈发稠密,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不同于乡野的喧嚣与压迫感。
数日后,马车终于驶入了巍峨的京城城门。
刹那间,仿佛闯入了一个全新的、沸腾的世界。
高耸的城墙、整齐的坊市、如织的人流、琳琅满目的店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切的一切,都强烈冲击着姜小薇和姜云浩的感官。两个孩子早已忘了那日的惊吓,几乎将脸贴在了车窗上,发出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阿姐!快看!好高的楼!” “娘!那个糖人好像会发光!好多颜色啊!” 连一向沉稳的姜云轩也看得目不转睛,小手紧紧抓着窗框,眼底充满了震撼。
张氏也被窗外的繁华景象所慑,但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她紧紧搂着躁动的幼子,声音发颤:“这……这便是京城?这般多人……这般大的地方……”与她熟悉的杏花村相比,这里庞大、喧嚣得令人窒息。
姜妙也静静看着窗外。(内心oS:一线城市cbd即视感!古人基建能力可以啊。不过这人均密度,防疫是个大问题……打住,跑偏了。)
她的目光更多落在行人的衣着、车马的规制、店铺的档次上,快速评估着这座城市的消费水平和权力结构。同时,也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的马车并未在繁华的主干道停留多久,便转入了一些相对清静、但门户依旧显赫的巷道。
最终,马车在一座气象森严的府邸前缓缓停下。
朱漆大门足有丈余高,门前两侧矗立着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门楣上高悬着黑底金字的匾额——“永宁侯府”。鎏金的门钉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紧闭的大门仿佛一道天堑,将内里的世界与外界彻底隔绝。几个穿着体面、眼神倨傲的门房正站在门口,打量着来往车马。
(内心oS:好家伙,这门脸,够气派,也够冷漠。不愧是“侯门深似海”,还没进去就感觉到压力了。)
林管家率先下车,与门房低声交涉了几句。那门房扫了一眼后面略显朴素的马车,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还是依言打开了侧门。
“姜姑娘,张夫人,请下车吧,我们到了。”林管家走到车前,语气依旧客气,“府内已为诸位安排了暂居之处,请随我来。”
马车只能从侧门进入。张氏带着孩子们忐忑不安地下了车,踩在光洁如镜的青石板地面上,都有些手足无措。姜妙最后下来,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的一切:高耸的院墙、整齐的屋舍、远处隐约可见的亭台楼阁,以及……面前几个引路下人那看似恭敬、实则审视挑剔的目光。
一个穿着藏蓝比甲、管事模样的婆子带着两个小丫鬟迎了上来,对着林管家福了一礼:“林管家回来了。”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将姜妙一家上下打量了个遍,尤其在她们身上半新不旧的棉布衣裙上停留了片刻。
“嗯,钱嬷嬷,这几位是府上请来的姜神医及其家眷,需在府中小住一段时日为贵人诊治。夫人吩咐了,先安置在‘听竹轩’歇息。”林管家语气平淡地介绍,刻意省略了任何可能引人遐想的亲属关系,只强调了“请来的神医”这个身份。
钱嬷嬷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眼底却没什么温度,甚至那“神医”二字让她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一下:“老奴知道了。姜……姑娘,张夫人,请随我来吧。”她那声“姑娘”叫得略显迟疑,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说着,便在前面引路,脚步不紧不慢,丝毫没有要帮衬一把的意思。两个小丫鬟也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穿过层层叠叠的抄手游廊,路过精致的花园假山,越走越偏。周围的景致从精心打理逐渐变得疏于管理,喧闹的人声也渐渐远去。
张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姜云轩抿紧了唇,姜小薇和姜云浩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紧紧抓着母亲和姐姐的衣角,不敢再东张西望。
(内心oS:呵呵,“请来的神医”就这待遇?连个像样的客院都舍不得给,直接发配边疆。这侯府的下马威,真是既想当又想立啊。也好,正好让我看清你们的待客之道。)
果然,钱嬷嬷在一处极为僻静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院门倒是开着,但门楣上的漆色有些斑驳,牌匾上的“听竹轩”三字也略显黯淡。
“就是这里了,几位请进吧。日常用度稍后会派人送来。”钱嬷嬷语气平板地说完,似乎多一刻都不愿停留,带着丫鬟转身就走了。
院子不大,倒是真有几竿稀疏的翠竹,但因缺乏打理,显得有些杂乱。三间正房外加一间小厨房,屋瓦看起来有些年头,窗棂的油漆也剥落了些许。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屋内的家具倒是齐全,但样式老旧,桌椅板凳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床铺上的被褥看着干净,却是粗糙的棉布,摸上去硬邦邦的。
与方才一路行来所见其他院落的富丽堂皇、仆从如云相比,这里简直就像是侯府里被遗忘的角落,冷清、简陋得令人心寒。
张氏看着这景象,眼圈瞬间就红了,强忍着才没落下泪来。她想象中的侯府,即便只是暂住,也不该是如此光景。这分明是……极致的怠慢与轻视。
“娘……”姜小薇害怕地小声叫道,躲到了母亲身后。姜云浩也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姜云轩握紧了拳头,少年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看向姐姐,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疑问。
姜妙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屋子,脸上看不出喜怒。(内心oS:不错,很符合我对封建大族狗眼看人低的刻板印象。这地方,搞点秘密活动倒是绝佳,就是委屈了我娘和弟弟妹妹。)
她走到窗边,用手指抹了一下窗台上的灰,轻轻捻了捻。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惶恐不安的母亲和弟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沮丧,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娘,别担心。我看这里挺好。”她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瞧,独门独院,清静无人打扰,正好方便我研究医术。院子里的竹子,夏天还能遮阴呢。”
她走过去,摸了摸姜云轩紧绷的肩膀,又捏了捏姜小薇和姜云浩的小脸:“至于其他的,灰嘛,擦擦就干净了。被子硬,晒晒就好。缺什么少什么,咱们自己买就是了。别忘了,咱们可是带了‘安家费’的。等治好了病,咱们就搬出去,找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子,比这儿自在多了。”
(内心oS:五百金在手,京城房产我来了!暂住而已,还真当我要在你这破院子里扎根了?羽阁活动中心预定!)
听到“安家费”和“搬出去”,张氏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女儿之前拿到的那些金锭和计划,绝望的心情稍稍缓解。是啊,她们只是暂住,并非来此寄人篱下求施舍。 姜云轩也慢慢松开了拳头,姐姐的镇定和规划让他看到了希望。
就在这时,姜妙的袖口微动,小白探出脑袋,似乎对环境很不满,对着门口刚才钱嬷嬷离开的方向,威胁地吐了吐鲜红的蛇信。
(内心oS:小白都看不下去了,表示强烈谴责并想给那几个势利眼来一口。)
姜妙轻轻拍了拍小白的脑袋,将它按回去,眼神微冷。
“先收拾一下。至于其他的……” 她望向院门外那重重叠叠、象征着侯府权势的屋脊飞檐,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
“不过是暂居之所,何必计较。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