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影勒住那只正要扑向白泽的异种,把匕首插进了它的喉咙。
他喘着粗气将尸体推到一边,对白泽吼道:“你还能不能行?不行就先下去歇着!”
白泽几乎脱力地靠在墙上,勉强撑住自己没有倒下去。
“我……没事!”他咬着牙说。
子弹已经全部打空,异能也被彻底榨干,城墙上的守城军和觉醒者,现在只能和异种们肉搏。
白泽的胳膊仿佛有千斤重,他来不及休息,把刀捅进了一只正在撕咬的异种胸膛,一脚把它踢下了城墙。
“老羊,”他颤着声叫道,“老羊,快过来,他快不行了!”
躺在地上的那人半个肩膀血肉模糊,一张年轻的面庞因为失血过多而白得吓人。白泽认出他是个小公会的成员,从前他在酒馆里碰见过他两次,但从未说过话。
这次他们也没有说话,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老羊!”白泽再次吼道。
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声响起,他回过头,看到老羊几乎是拖着身子,艰难地朝着他们这边挪动。
老羊也受了不轻的伤,一道巨大的伤口从肩头撕到小腹,如果不是影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他扯开,他现在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他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用他的话说,在寒冷的天气下,血很快就会止住,不如把异能省下来,说不定能多救两个人。
“不行了,”他只看了一眼就说,“伤太重,我救不过来。”
白泽垂下眼睛,年轻人费力地喘着气,眼球瞪得凸出来,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在不由自主地痉挛。
“救……救……”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白泽猛地抬头:“老羊,能不能——”
“不能。”老羊用近乎冷酷的语气说。
他没再停留,继续拖着已经力竭的身体去往下一处。
白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知道老羊的决定没有任何问题,这个人伤得太重,老羊就算用尽所有异能,也未必能够救活他。
但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对生的向往,他太年轻,明明还有无数的可能……
“白泽,别发愣!”
影的声音让白泽回过神来,还有更多的异种在涌上城墙。
他一根一根掰开了年轻人的手指,抓起刀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无穷无尽的异种正蜂拥着爬上城墙,仿佛知道只要越过这最后的阻碍,等待它们的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
而城墙上的人也同样知道,这个时候如果退缩,等着他们的也只有死亡这一条命运。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白泽的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思索,全靠本能在与异种搏斗。
再次将刀捅进面前这只异种的脑袋之后,他想要拔出来,却发现被卡住了。
异种吃痛,嘶吼着挣扎,他没来得及松手,身体竟被甩了出去。
“白泽!”
影朝他扑了过来,却被另一只异种当胸一击,整个人飞出去撞在了城墙上。
“小心……”白泽喃喃地说。
这就是最后了吗?他听到岩在叫自己的名字,但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回应。
他看着头顶的天空,细小的雪花正在慢慢飘落,而他的身体正在下落。
下坠的过程被拉得很长很长,一张张脸像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母亲,外祖父,守城军里的兄弟,老鬼,影,岩……还有零。
零……
我果然很没用,从前谁都救不了,现在还是谁都救不了。
你让我守住城墙,我却没能守住……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零……
失重感骤然消失,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领口。快速上升带来的风让他的呼吸停滞了几秒,他睁开眼睛,失声叫道:“零?!”
叶凌点点头,带着他跃上了城墙。
她松开手,白泽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的全身几乎被血浸透,一把金属长刀凭空出现在手中,接着她手起刀落,城墙上的战局几乎瞬间改变,异种们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纷纷死在了刀下。
第一缕晨曦初现的时候,最后一只异种也倒了下来。
长刀消散在空中,城墙上,叶凌的大衣在风中飞舞,而在看清楚眼前的惨状后,她的心也在不住下沉。
到处都是尸体——异种的和人类的,纠缠着倒在一起,流出来的血汇成了红色的河,蜿蜒着漫过整座城墙。
幸存者们的全身也布满了伤。白泽的胳膊断了,软软地垂着,脖子上的抓痕狰狞可怖;影倒在城墙下一动不动,只有身体微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而最严重的是岩,他被一只异种的爪子穿透,头耷拉在胸前,不知生死。
一切竟和那只怪鸟给她看的一模一样。
“老羊,老羊!”叶凌嘶声喊道。
她不要这种结局,她不接受!
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影的不远处传来,叶凌飞快跑了过去,从尸体下面把老羊挖了出来。
“老羊,你快去救——”在看清楚老羊的情况之后,叶凌猛然失了声。
他的半边身子被砸得变了形,双腿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姿势,腹部更是有一个拳头大的伤口,隐约能看到内脏。
叶凌握住他冰凉的手。
“老羊,给你自己治疗。”她说,“你要活下来。”
老羊艰难地摇了摇头,咧嘴扯出了一个笑来。
“我……活不成了。”他说。
“放屁!”叶凌提高了声音,“你是治疗系觉醒者,谁死了你都不会死!”
“异能……早就用尽了……”老羊断断续续地说,“我……救了很多……很多人,我太累了……”
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头:“挖出来……把结晶……你能救他们……”
叶凌的呼吸猛地一滞,她断然拒绝:“不可能!我不可能要你的结晶!”
“听话……”老羊说。
他用尽最后力气看向影:“你……救他们……”
叶凌的嗓子堵得厉害:“老羊,你不能这样。”
老羊笑了:“别难过……人都是会……死的。”
“那孩子……他喜欢你。”他的眼神渐渐涣散,“你好好的……他也好好……的……小希……小……”
身上的痛楚忽然消失了,老羊睁开眼睛,惊讶地看到自己又变成了年轻的样子。
他站在那栋熟悉的房子门口,房子里传来了孩子的嬉笑声。
“小希。”他喃喃叫着儿子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随后他明白了什么,回过头,对站在不远处的叶凌笑了笑。
“这是幻境。”他说。
叶凌点点头:“去吧,小希在等着你。”
老羊再次笑了,他真心诚意地对她道谢:“谢谢你。”
他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转过身对她说道:“告诉那个小混蛋,他没能骗过我。”
叶凌怔住:“什么?”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小希。”
老羊露出了平和的笑容:“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天把他救出去之后,我就知道他不是小希。”
“但你还是救了他。”叶凌说。
“认错人的是我,而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老羊说,“他没什么错。”
他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他说,“他不大爱惜自己,总是受伤,几次都差点死了……不过以后有你这么厉害的队友,他能好过一些。”
叶凌沉默片刻,郑重地向他承诺:“我会保护他。”
“那我就放心了。”
老羊最后对她笑了一下,推开了那扇等了多年的门:“小希……”
幻境散去,叶凌看着老羊脸上平静安详的笑,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她的眼中只剩下了果决。
她将匕首插进了老羊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