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回到车上的时候，车子已经被推离了河岸很远。
白泽正在换胎，岩蹲在一旁帮他递工具，而影则时不时地戳一下那只雄性人鱼。
“你说你怎么这么矮呢？营养不良？那些雌性人鱼不给你吃饱？还是你天生就这么矮啊？”他戳着那只人鱼的脸，在它偏头咬过来的时候迅速移开手指，又揪住它的耳朵，“嘿，我就知道你有腮！”
雄性人鱼朝着他呲牙，露出一副凶恶的样子。
他却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按在了它的脑袋上。
“老实点吧你这个矮冬瓜。”他毫不客气地说完，一抬眼看到了叶凌，“哟，零你回来啦？怎么没多抓两条鱼回来？我还想着回去让岩煲汤喝。”
叶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白泽听到动静，探出头来：“有没有受伤？”
叶凌摇摇头：“没事。”
她看着那只雄性人鱼，心情有些复杂。
她知道许多异种是有一定智慧的，但这并不妨碍她猎杀它们。异种始终是异种，它们以人类为食，与人类天然对立，自然也应该做好被人类所杀的准备。
但这些人鱼不同，它们……太像人类了。
它们已经形成了一种十分原始的母系社会，雌性人鱼从事生产、捕猎、抵御入侵者，而雄性人鱼则被雌性所圈养，在雌性人鱼的发情期用来交配。
长久的圈养使得雄性人鱼越来越退化，它们的体型逐渐变小，声音变尖，喜爱捡一些闪亮的贝壳来装饰自己，以讨得更强壮的雌性欢心为荣。
但越是这样，崇尚力量的雌性越不喜欢它们。所以它们的目光逐渐转移到了其他种族上，而人类雄性就是其中一种。
“没有特别偏好，”雌性人鱼在线辟谣，“人类雄性太弱了，我们是没得选。”
它们生活在水中，除非其他异种来到河边饮水，否则它们根本没有接触的可能。而它们又凶名在外，附近所有异种都知道这里是它们的领地，除了心怀不轨的人类，根本没有其他生物敢于靠近。
叶凌问起那些被它们抓走的人类，得知他们一般活不过了多久。
“但你的那只雄性不一样，”人鱼说，“他是我们见过最强健的人类，我们交换，会好好照顾他。”
“不换。”叶凌黑着脸说。
人鱼充满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强求。
叶凌没有杀它，还是那句话，它们太像人类了。
它们可以沟通交流，每个个体都有着独立的思想，它们在生活的地方搭起了建筑，甚至还有了初步的法律和秩序——这些种种，都让叶凌无法把它们单纯地当成异种来看。
它们只是长得与人类不同，她靠在车身上，脑子里胡乱想着，人类是生活在地上的鱼，人鱼是生活在水下的人，谁又能说在她从前所生活的世界里，水下就绝对没有另一种智慧生物的存在呢？
“零，喂，零！”
影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回过神来：“怎么？”
影指了指天：“帮个忙。”
叶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一直在使用着水系异能。
她的身上像是有一层保护膜，雨水绕过她落到了地上。
她“哼”了一声，当即取消了异能。
“淋点雨而已，又不会感冒。”她说。
影：……
“真小气，”他嘟囔道，“为了不帮我挡雨，甚至连你自己都跟着淋……”
叶凌不理会他，走到那只雄性人鱼面前。
“小心点，”影提醒道，“这小家伙凶着呢，当心它咬你。”
人鱼对着他又发出了一阵威胁般的嘶吼。
“看吧，小东西个头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影屈指在它头上弹了一下。
这一下顿时把它激怒了，它挣扎着就要扑上来咬他，但早在叶凌与雌性人鱼对峙的时候，岩就抽出绳子把它捆得严严实实，眼下它只能胡乱扑腾着，完全碰触不到影。
叶凌抽出匕首把绳子割断：“你走吧。”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都愣住了。
“你要放它走？”影脱口而出，“咱们不就是为了抓它来的吗？”
“是，”叶凌说，“但这总给我一种……贩卖人口的感觉。”
她从随身空间里摸了一个袋子丢给他：“人鱼们给的赎金。”
影将袋子打开，顿时惊住了：“怎么这么多结晶？！”
“都是它们杀掉别的异种……或者人类的时候得到的。”叶凌说，“这东西对它们来说没什么用，雄性人鱼觉得好看，所以才收集了起来。”
她指了指那只人鱼：“这些就是它捡的。”
“嚯，”影看了看袋子，又看了看它，“小不点还挺能厉害的。”
“这些结晶算下来比这一趟的赏金多了不少，”叶凌抠着自己的手指说，“所以我就同意了——我看里面还有几块暗影系结晶呢。”
其实那只雌性人鱼根本没有提赎回这只雄性人鱼的事，给她这些结晶，是因为她凭实力抓住了它，那么它就是她的俘虏，而它的东西，自然也就属于她。
是叶凌自己不想继续了。
她不知道委托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要这只雄性人鱼的目的，如果是单纯地当成宠物圈养还好些，可如果是为了做实验呢？
想到它也可能会像原本的零号实验体一样经受那些折磨，叶凌忽然就有些物伤其类。
诚然它不是人类，可在人类眼中，她这样的实验体，何尝不是异类。
研究院人体试验成功的那一天，就会成为人类开始围剿实验体的第一天。等到了那个时候，她是和所有实验体一起等死，还是会为了生存奋起反抗？
一旦反抗，在人类眼中他们就是新的异种。
所以放了它吧，最起码不要让它再经历这些……
叶凌忽然按住了心口。
她低下头，眉头紧皱。
又来了。
这些不是她的情绪。
“她总是不安分，时不时就跳出来。”占据着卫兰身体的小光说。
零号实验体，她在用情绪影响自己，叶凌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刚才的决定，到底是出于本心，还是受到了她的影响。
“喂，听见了吗？算你运气好。”影的声音传来，“回去吧回去吧，以后别见了男人就往上扑，就你这体格你能打得过谁啊……卧槽你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