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式的座钟发出了低沉的响声,叶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说说你的筹码。”白韫收敛了神情,淡淡说道。
“我想,您应该已经知道79号外城发生的种种了。”叶凌说,“荒野上的异常,异种们的动向,仪式,眷族……这些想必您都清楚。”
白韫点点头:“一个叫余光成的守城军带了两只烂背蛙来,虽然很快就死了,但经研究院研究……它们来源于眷族。”
“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吗?”
白韫的面容沉静:“79号外城附近,很快将有一级异种出现。”
“那么内城如今有应对的方案了么?”叶凌问。
白韫的眼中有一丝疲惫:“总会有的。”
联合政府内部对此事的态度泾渭分明,一部分人认为不可能,而另一部分则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始终坚持应该先疏散79号外城的居民。
但疏散居民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每座外城都有着成熟的权力体系,79号外城中的39万人,即便分散到数座外城,每座外城里也会有不小的数目。这些外来者很可能会打破原本城中的平衡,造成极大的混乱,所以一部分议员认为应该徐徐图之,直到拿出一个完备的方案之后,再对居民进行疏散。
会议上众人吵成一团,却始终无法统一意见。
“有些人认为是无稽之谈,也有些人想要借此谋取更大的利益。”她说着,摇了摇头,“不过到最后总会拿出一个解决方案的……在一级异种降世之前。”
“可如果再一次遇到兽潮呢?”叶凌反问。
白韫迟疑了一下:“城墙应该可以抵挡住……”
“挡不住的。”叶凌打断了她的话,“兽潮中有二级异种存在,城墙根本挡不住。”
“但兽潮也未必就会直接袭击79号外城。”白韫忍不住说。
“上次我们是在垃圾场遇到的兽潮。”叶凌说,“而垃圾场距离外城只有不到一天的车程。”
白韫的面色难看起来。白泽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的手上,看到她正不住地摩挲着大拇指上象征白家家主身份的扳指——这是她焦虑时的表现。
片刻之后,白韫沉声说道:“我会加快推进居民转移的,在那之前……”
她直视叶凌:“如果遇到兽潮,你将尽一切力量保护79号外城及其居民——这就是你的筹码,对不对?”
叶凌点点头:“没错,这就是我的筹码。”
“正如白泽所说,破晓计划已经推进到了下一个阶段,抓住我对于研究院来说,意义已经没有那么大了。您放我离开,我可以救下更多的人——这是对你我双方来说都更有利的选择。”
她原以为白韫要问更多,比方说她的异能和等级,但白韫只是略微沉吟,便点头答应了。
“我会放你们走。”她说,“不,更准确来说,是我会帮你们善后。”
她苦笑一下,虚空点了点叶凌:“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们闹出了多大的乱子?先是研究院,又是联合政厅,现在他们还在开会,两边相互推诿责任,都吵着要增加更多防御性符文,以防再被人闯入。”
“而且你们的行动太急了,若是只有闯入研究院这一次,未必会有人将出逃实验体和零联系起来,但之后在联合政厅,能让所有的元素结晶消失,研究院那边已经反应过来了。再排查这几天进入内城的人,现在已经有人查到了你们头上。”
叶凌笑笑:“谁让我们最多只能在内城停留三天呢?不过对白家主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白韫失笑:“会有一点麻烦,但还好。”
她看着叶凌的目光越发赞叹:“你从一开始就想着与我谈判,所以完全没有遮掩。”
叶凌没有反驳:“我知道您会同意。”
从当初她能干脆地将亲生儿子当成弃子,从兄长手中夺走家主之位就能看出,白韫是个十分果决的人。
在她眼中,零号实验体是人类进化的希望,所以哪怕明知会再一次伤到白泽的心,让他们的母子关系再次降到冰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叶凌交给研究院。
但同样的,不知何时才能成功的破晓计划,在她心中远没有眼前的38万条人命重要——79号外城的39万人口中,只有一万觉醒者,其余38万的普通人,在兽潮来临之时,连丝毫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她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但其实对叶凌来说,她一开始并没有想着把身份暴露出来。
先闯入研究院,再故意被卫家人抓走,找机会杀了顾昀,由白泽求白韫出面将她救出,最后他们再潜进联合政厅收一波经验——她完全有把握在不触发警报的前提下全身而退。
据白泽说,联合政府的审批流程很慢,等有人发现元素结晶消失的时候,他们早就在荒野上了。
是她临时改变了计划。
她发觉三级觉醒者和二级之间的差距太大,虽然在卫兰的幻境中,她并没有用出全力,但她权衡了一下,认为就算自己在最好的状态下,也不过是与卫兴五五开,更不用说卫家还有另外几位二级觉醒者了。而且一旦打斗起来,难免会暴露她多个异能的秘密。
所以她决定调换一下顺序,先潜入联合政厅提升自己的实力,再趁着卫家将人调走搜索闯入者时去杀顾昀。
最后再将一切摆到桌面上,与白韫直接谈判。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同意,你们要怎么脱身?”白韫问道。
“想过,”叶凌说,“所以我还准备了第二份筹码。”
“哦?”白韫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看来我答应得太早了。”
“这个可以送您。”叶凌说,“就当是……谢谢您这两天的款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