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迷茫持续了很久，卫兰的双手按在额上，口中发出细碎模糊的声音，似乎在与人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名字？当然是卫兰。”
“不不不，不是卫兰，我不是卫兰。”
“我就是卫兰，我……”
“卫兰早就死了！”
“你才死了！”卫兰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你才死了，你才死了！我就是卫兰！”
喊完了这一句，她脱力般坐在椅子上，额上满是汗水。
叶凌沉默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她胸膛的起伏慢慢平复了下来。
卫兰抬起头，咬着牙对叶凌笑道：“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挣扎……看来我应该给你一点教训尝尝了！”
车辆平稳地停下，卫兰的手钳子一样抓住叶凌的胳膊，将她拖进了卫家的庄园。
一路上遇到许多佣人，纷纷停下来向卫兰问好。卫兰不耐烦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扯着叶凌一路向下，最后来到了一间建在地下的实验室里。
灯光照射在手术器材上，反射出冰冷的光。穿戴整齐的实验人员正在仪器中穿梭，叶凌瞥见最里侧的实验台上躺着一个人，手脚被束缚带捆住，还在微微抽搐。
“出去。”卫兰说。
实验人员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迅速而安静地离开了实验室。
一路上卫兰的情绪重新稳定了下来，她推着叶凌进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今天就先来一点开胃小菜，怎么样？”她摸着叶凌的脸，声音变得轻缓而低沉，“去，躺到实验台上去。”
她发动异能，叶凌顺从地躺了上去。
卫兰满意地笑了。她用束缚带捆住叶凌，抽出一双手套戴上，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术刀。
“可能会有点痛哦！”她笑着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陷入昏迷的。”
叶凌感到冰冷的刀锋贴在了她的头皮上。先是一阵凉意，随即剧痛传来，她咬紧了牙才没有发出声音。
“真乖。”卫兰赞许地说。
没有消毒，没有备皮，没有麻醉。没有做任何准备，她动作娴熟地在颅骨上打开了一道缺口，用颅骨钻在上面钻孔。
“疼吗？”她俯身问叶凌。
剧痛让叶凌的视线变得模糊，卫兰的脸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嘴巴一张一合，她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卫兰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表情，终于掀开了她的颅骨。
奇怪的是，在大脑彻底暴露在空气中之后，那股可怕的疼痛反而减弱了。
叶凌看不见她在做些什么，只感到一阵阵发冷。
她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要多久？”
卫兰一怔，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开口说话。
停顿了片刻之后，她漫不经心地回答：“第一次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大概……两个小时吧。”
她在叶凌的头上和身上连接了很多元件，接着按下了开关，一个硕大的光幕出现在空中，上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种图像和数据。
“你的情绪还挺平稳的，通常到了这一步，实验者的恐惧会无限放大，这一片区域的活跃性大约会翻十倍左右。”卫兰随手指着一片区域说。
她贴心地将光幕调高，让叶凌躺在实验台上也能看得见：“看到这一片颜色逐渐减淡的区域了吗？这代表着你的痛感在慢慢下降……这可不行。”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叶凌骤然感到一股尖锐的疼痛。
那疼痛不是肉体上的，反而像是直接作用在她的精神上。
刚才被卫兰指出的那一片区域颜色陡然加深，卫兰满意地点点头。
“对疼痛的耐受力很强，”她说，“你从前经常受伤？”
在进行实验的时候，她习惯性会说一些话，虽然从来不会得到回应，但语言上的刺激能够让实验者的大脑产生更直观的反应。
她没想到叶凌会回答。
“是。”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她愣了愣。
她再一次低下头去确认叶凌的状态，她的面色惨白，但神情却是平静而清醒的。
“我果然没看错你，”她的目光逐渐狂热，“你确实十分与众不同——说不定这一次，这一次我真的能成功！”
皮肤上传来的牵扯感让叶凌每次说话都十分困难：“你做这些实验……是为了什么？”
“为了人类呀！”卫兰笑嘻嘻地说。
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实验结果让她心情大好，所以不介意多说一些——毕竟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有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实验对象。
“觉醒者的头颅里会产生结晶，你知道原理是什么吗？”她问。
不等叶凌回答，她就自顾自说道：“主流的解释是，被人类吸收的结晶，会在大脑之中重新凝结，但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异种脑子里的结晶又是怎么来的呢？”
“也许是从环境中吸收？或者……是自身觉醒？”叶凌慢慢说道。
“如果异种可以做到，为什么人类不行？”卫兰一边飞快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一边说道，“我研究的就是这个。”
她将本子放到一边，再次对叶凌发动异能。
这一次叶凌并没有感到疼痛，身体反而变得轻飘飘的，像是置身云端。
“愉悦。”卫兰说，“你可以感受到愉悦，但通常来说，愉悦会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让人感到幸福和快乐。”
她在光幕上点了点：“你几乎没有。”
舒适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闷、压抑的感觉。叶凌闭上眼睛，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跳动，越来越剧烈，几乎要冲破胸膛。
“愤怒。”
几乎压抑不住的怒火忽然如潮水般褪去，叶凌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她睁开眼，看到卫兰正在她头顶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刚才你原本应该感受到的是悲伤，但你同样没有。”她说，“你的大脑很奇怪，就像是有一扇闸门，那些原本应该存在的情绪都被隔绝在外，唯独放进来了愤怒。”
卫兰拉过了一张椅子坐下，调整实验台的角度，让叶凌的上半身慢慢立了起来，一直到与自己的视线平齐。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凌扯动嘴角，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你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