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军跟着那个瘦小男人离开了，人群也渐渐散开。
“在城内不允许用异能攻击别人。”白泽说，“记住这一点，这是外城唯一的铁律。”
叶凌想起昨晚上看到躺在路边的人：“不用异能就没人管了？”
“对，没人管。”
说话的是影，他指了指那个凶悍的男人：“不管是明抢——”
又指了指刚才趁乱偷了不少东西，正要偷偷溜走的人：“还是暗盗——”
最后指了一下他们的脚下。
地上有一片尚未干涸的血迹，显示着在不久之前，这里曾发生过另一场冲突。
“亦或者是杀人，”影说，“只要不用异能，都没人管。”
“因为守城军太少，而且这里是外城。”白泽说，“想要将这里变成秩序之地要花费的精力太多，所以除了不能用异能攻击别人这一点之外，其他的上面一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凌了然地点了点头。
在荒野中，对立的是人和异种，而在城市里，对立的还有普通人和觉醒者。
觉醒者想要杀死一个普通人，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如果真的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很快整个城市就会被卷入恐慌、暴力的乱流，最后导致一切分崩离析。
而相对的，只要抑制住了这一点，哪怕再多的抢劫，再多的偷盗，再多倒在街头的尸体，也都不过是这个混乱城市的一部分。
“被抓住之后会怎样？”叶凌问。
“等死呗。”影懒洋洋地说，“倒也不会直接杀了，毕竟觉醒者还是少数嘛，精神系觉醒者更不常见。所以会先测出异能等级，再关到牢房里，等哪个精神系觉醒者出了合适的价格……”
“啪！”他伸出手比作了枪的形状抵在太阳穴上，头随着声音歪了一下，“然后再把结晶挖出来……”
“觉醒者的脑袋里也有结晶？”叶凌皱着眉问道。
影笑了：“小野猫，好歹藏一藏你的身份，这种常识性的东西不要挂在嘴边。”
“你又不是不知道。”叶凌嘟囔道。
不管是他自己猜出来的，还是白泽告诉他的，反正在进城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拖延时间帮她隐瞒。
她只是听了他说的感到有些不适。
从异种的头颅里挖结晶，没什么问题。
但从人的头颅里挖……
“有什么稀奇的，”影说，“精神系异种数量又少又难对付，那人能卖个好价钱。”
“可不是么，已经卖了二十铜币了。”叶凌讥讽道。
影耸耸肩：“他不说也会有别人说，非亲非故的，能白得二十个铜币，为什么不要？”
“更何况，”他凑近过来，几乎贴在了叶凌的脸颊上，“人命在这里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人命不应该是用钱衡量的东西。”叶凌一字一句地说。
影笑了起来。
“好天真的想法，”他说，“小野猫，你还真是单纯啊。”
“没有任何东西是无法用钱衡量的，”他同样一字一句地说，“你觉得无法衡量，只是因为对方还没有开到让你不能拒绝的价码。”
叶凌冷淡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你卖了什么？”她忽然问道。
影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
叶凌视若无睹：“你后悔了。”
“你很后悔，但是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所以你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她轻轻一哂，“这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你也只是做了个所有人都会做的决定而已。”
影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
“到了。”白泽忽然开口。
叶凌推开影的脸，一眼就看见了岩的身影。
他过于魁梧的身形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明明别处人挤人，他两侧的摊位却都默契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叶凌终于明白为什么让他来摆摊了。
有个人在摊位前徘徊了半晌，拿起一张兽皮：“这个怎么卖？”
“三十银币。”岩硬邦邦地说。
“三十？也太贵了！”那人叫道，“别人的我都看过了，一样品质的兽皮才二十银币！这样吧，我出二十二银币，你卖给我，行不行？”
岩不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人想走，又舍不得，别处确实有兽皮，也确实只卖二十银币，但上面不是有火烧的痕迹就到处都是伤口，只有这里的兽皮是被一刀抹了脖子，完完整整剥下来的。
“二十三！”他说。
岩依旧没出声。
他咬了咬牙：“二十五！最多二十五个，你要是不卖，我就……你、你要干什么？！”
他看到一直沉默的摊主忽然间从摊位后绕了出来，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有话好好说！”眼看着小山一样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的额上不由得出了汗，“我、我是真心要买的……”
但摊主并未答话，径直绕过了他。
“你们终于来了！”岩如释重负，“一早上有好几个人来问价，我紧张死了！”
他推着影：“你去，你快去！”
影“啧”了一声，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玩世不恭，走过去搭上了客人的肩膀。
“瞧见那边的大个子没？”他指了指岩，“他一拳下去，你被打进墙里抠都抠不下来。”
客人瑟瑟发抖，一股后悔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为什么偏偏要来这里看一眼？兽皮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能用不就行了？
“要不我、我再去别处看看吧……”他小声说。
影却勾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走：“来都来了，不买点什么？”
“我……”
“眼光不错嘛，这块兽皮是整个摊位上最好的！要是我来卖，最少要三十五银币。不过算了，既然他说了三十那就三十好了，就当交给朋友了！岩，这块兽皮他要了，你过来收钱。”
看着朝自己逼近的身影，客人欲哭无泪，最后只得把钱转了过来，抱着兽皮飞也似的离开了。
全程目睹的叶凌：……
她不知道原来还可以强买强卖的。
影眼睛一转，对着她笑了起来。
叶凌顿觉不妙：“你要干嘛？”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也应该为公会出一份力而已。”影笑眯眯地说。
叶凌：……
她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摊位后面站定。
“上道。”影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