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无目的地和白泽说着话。
如果一开始她只是想说些什么让他保持清醒,那么到了后来,她就只是单纯地和他分享从前的经历。
在讲到一次营救人质的任务时,她停了下来。
“怎么了?”白泽问。
“外面没有声音了。”
叶凌再次展开精神系异能,果然除了他们两个,周围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我出去看看。”她说。
白泽不放心,但他知道自己如今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只说道:“小心些。”
叶凌点点头,推开板门爬了出去。
岗哨亭已经塌了一半,天空呈现出黎明之前的深蓝。叶凌绕过地面上的一大片血迹走了出去。
眼前是一片炼狱。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到处都是残肢,有人类的,也有异种的。风穿过林间发出的呜咽响彻整片死寂的场地。
叶凌默默站了一会儿,返回地窖把白泽拉了上来。
“所有人……都死了?”白泽问。
“不知道,”叶凌说,“也许有人逃走了。我抱着你吧?”
白泽咬着牙:“我自己能走。”
叶凌没有坚持,只是用了重力系异能,好让他能走得更轻松一点。
两人艰难地挪回了越野车旁,白泽面色惨白地倒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叶凌耸了耸肩:“逞强的后果。”
车子几乎已经完全报废了。车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划开的口子,轮胎爆了,车头被砸得瘪了进去,玻璃完全碎裂,座椅也被扯得稀烂。
叶凌试着发动汽车,但完全没用。
“怎么办?”她一摊手,“如果你实在放不下自尊心被我抱着的话,我只能连人带车一起推回去了。”
“对你来说没什么差别吧?”白泽有气无力地说。
“确实。”叶凌承认道。
不管是抱着一个男人还是拖着一辆车,她都是要用异能的。
她下车的时候力气用得稍微大了一点,摇摇欲坠的车门终于不堪重负地掉了下去。
“还是没有信号。”她看了一眼手环,“我们应该向哪个方向走?”
“十五点钟方向。”白泽说。
叶凌调整了一下方向,抓着车窗边框向前拖去。
在重力异能的加持下,一辆车并不比一个手提袋要重多少。
“白泽,保持清醒。”她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这种时候你如果因为昏迷而导致咽喉肌肉失去张力,最后舌头后坠堵塞气道窒息而死,我就白和你说那么久的话了。”
“昨天一整晚几乎比我一辈子说的话都要多了。”她吐槽道。
白泽有点想笑。
熟悉的环境确实让疲惫和困乏不可抑制地上涌,他努力睁开眼睛:“你和影在一起的时候话还挺多的。”
“那是因为他总招惹我,几乎一刻不停地招惹我。”叶凌翻了个白眼。
白泽这下真的笑了起来:“他不是个坏人。”
“还不如是个坏人。”叶凌不客气地说,“那样我可以直接杀了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直忍受着他的各种骚扰——从我手里抢吃的,擅自翻我的背包,凌晨三点敲门只为了问我睡着了吗……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白泽闷闷地笑:“你们的关系真好。”
叶凌睁大了眼睛:“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虽然嘴上说讨厌他,但有事还是会选择向他寻求帮助。”白泽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哪怕你明知道对我来说更简单一些。”
“哦,你说我找他帮忙买东西的事。”叶凌揉了揉脸颊驱散困意,“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同意。怎么说呢,你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但其实我心里有数……”
“其实影第三天就来找我了。”白泽说,“你要的配件他根本弄不来。”
叶凌沉默了:“……果然是个贱人。”
“那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了?”过了一会儿,她垂头丧气地说,“难怪他一直推脱,原来是在糊弄我。”
“最迟十天之后就能到。”白泽说,“那些高精度的东西黑市上是没有的,得从守城军手里买。而且不能太集中,否则很容易被追查到。”
叶凌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
白泽半阖着眼睛:“我不赞同,并不代表一定要你听从我的命令。我只是担心你会遇到危险,但同样我也相信你不会轻易去送死。”
“我不会送死。”叶凌纠正道。
她继续拖着车,在越过某一条线之后,两人的手环同时震动了起来。
她停了下来,点开手环,立刻弹出了无数条消息。
叶凌没有看,给影回拨了过去。
通话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哟,小野猫还活着呢?”
“零!!”岩的声音通过手环传了过来,“你们还好吗?受伤了吗?通讯突然断了——昨天酒馆里所有人都在说——兽潮——他们——”他语无伦次地说。
影“啧”了一声,似乎把他推到了一边。
“你们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他没有像平常一样说些不着调的废话,简洁地问。
“还活着,我没事,白泽情况很糟。”叶凌说,“车子报废了,我把定位发给你,来接我们一趟。”
“等着。”
影说完之后就匆匆结束了通话。
叶凌想了想,又给小小回了一条:“活得好好的呢。”
下一秒小小就拨了过来。她在通话里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这让叶凌难免又有些尴尬。她不大会安慰别人,只能等她哭够了,才说她现在有点忙,等回去之后会去酒馆找她。
“到时候请你吃烤树蛹。”她说。
小小破涕为笑:“这次我请你吃!”
挂断了之后,叶凌看着身后的满地狼藉,若有所思。
“影他们正在往这边赶,”她趴在车窗框上对白泽说,“要不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到处都是尸体,她就不信一颗结晶也没有。
“再问你一个问题,”白泽说,“在你心里,影比我更厉害一点,是吗?”
叶凌满头问号:“这话是从哪里说的?”
“你说过之所以和我一起来驻守,是因为我在与守城军交涉方面并不如他。”白泽移开了视线,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灰蓝色的眼睛。
“第一,我说的是他更适合胡搅蛮缠,在遇到麻烦大都会按闹分配的情况下,你确实不如他,我很难想象你会像他一样没下限。第二,”叶凌哼了一声,“我是骗他的。他的话太密了,我就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待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