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戎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在谢承霄肩上，嗓门洪亮得震得人耳膜发疼。
“二弟！伤怎么样了？”
谢承霄没吭声，只微微偏过头目光越过谢承戎，直直盯在谢承渊脸上。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谢承渊神色不变，将手中的药盒轻轻搁在案几上，温声道。
“二哥，这是南诏进贡的雪玉膏，对刀剑伤愈合最有效，我特意从父皇那求来的。”
话音未落，谢承霄突然探身，一把抓起药盒砸向窗外。
“砰 ——！”
瓷盒撞在院中石阶上，瞬间摔得粉碎，雪白的药膏混着瓷片溅了一地，清苦的药香裹着晨风卷进屋内。
谢承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还僵在半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
谢承渊沉默地看着地上的狼藉，药膏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谢承戎眉头一竖，上前一把拽住谢承霄的衣襟。
“二弟！你什么态度？老三好心给你送药，你倒好，直接摔了？你有没有点良心！”
谢承霄冷笑一声，猛地拍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谢承戎踉跄了一下。
“大哥，你问他 。”
他指尖直指谢承渊。
“这药是真心给我的，还是做戏给旁人看？他心里藏着什么，自己清楚！”
谢承渊终于抬眸，目光平静如深潭，可在对上谢承霄猩红的双眼时，还是微微一滞。
屋内空气骤然凝固，连呼吸声都变得沉重。
谢承渊忽然轻笑出声，眸中似有春风拂过，笑意却未达眼底。
“二哥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会愿你受伤？”
谢承霄盯着他虚伪的笑，胸口剧烈起伏，
“兄弟？”
他突然抓起榻边的药碗砸过去，“你配提这两个字？！”
药碗擦着谢承渊的鬓角飞过，摔在墙上碎成几片，药汁溅了他一袖。
谢承渊却连眼皮都没眨，反而笑意更深。
“二哥只会砸东西吗？这习惯可不好，传出去，别人还当靖王殿下失了心智。”
谢承霄冷笑，“呵，我当然不如你。你多厉害啊， 会金屋藏娇，把人藏得严严实实。”
“会装模作样，在父皇母后面前扮演孝子，在我面前装好人，”
他突然暴喝，声音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更会拿兄弟当傻子耍！”
谢承戎一脸懵，左看看谢承霄，右看看谢承渊，挠着头问。
“什么情况？藏什么人？你们俩到底在说啥？”
谢承烨赶紧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拖：“大哥！你先别说话，这事复杂！”
谢承渊眸色微动，却仍维持着温润的模样，轻声道。
“二哥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谢承霄怒极反笑，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封皱巴巴的信，狠狠甩在谢承渊脚下，
“还装？”
他嗓音嘶哑如砂砾摩擦，“这字迹，你敢说不是林星瑶的？她到底被你藏到哪去了！”
他一拳砸在榻边，伤口再次崩裂，血顺着指缝往下滴，“立刻！把她带回来！”
谢承渊看着地上那封沾了血的信，终于敛了笑意，轻叹一声：“你怎么找到的？”
“你终于承认了。”
谢承渊抬眸，眼底终于褪去伪装，露出一丝疲惫的坦然。
“林姑娘确实被我藏过，在城郊那处宅院。”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但三日前，她听说曹云逸有回去的办法，自己去了曹府。”
谢“你就这么让她走了？万一她再也不回来，万一曹云逸骗她，你想过后果吗 ！”
话未说完，谢承渊突然打断他。
“二哥，林姑娘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她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若不让她走，难道真要把她锁起来，让她恨我们一辈子？”
他苦笑一声，转身望向窗外纷飞的落叶。
“若她真能回去，回到她的世界，我祝福她。若回不去， 她知道我们在等她，自然会回来。”
谢承霄猛地撑起身子，眼神里满是杀意。
“我现在就去宰了曹云逸！那小子一肚子坏水，肯定没安好心！”
谢承渊眸色一沉，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容抗拒。
“你之前已经闹过一次曹府，若不是我暗中善后，你现在早被御史台参到禁足，连王府都出不去。”
谢承霄暴怒地甩开他的手。
“要不是你拦着，曹云逸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他要是敢伤林星瑶一根头发，我扒了他的皮！”
谢承渊忽然冷笑，袖中银线无声飞出，缠上谢承霄的手腕。
“带着伤，你能打过谁？曹府护卫重重，你去了就是送命。”
他逼近一步，声音冷了几分，“我的人日夜盯着曹府，自有计划。二哥，这次，听我的。”
银线微微用力，将谢承霄按回榻上。
谢承霄盯着谢承渊，“听你的？你藏她的时候，想过我吗？想过我找不到她，快疯了吗？”
谢承渊沉默片刻，终于轻叹一声，眸光微暗。
“想过。”
“若让你知道她在我那，你定会把她锁起来，死也不放她走。你会逼她，会让她痛苦，我不能看着她那样。”
谢承霄突然嗤笑，眼底猩红翻涌：“她若真要走……”
他一把攥住谢承渊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也该带我一起走！我不怕她的世界是什么样，我只想跟她在一起！”
谢承渊收回银线，转身背对谢承霄，声音淡得像一缕烟。
“二哥，好好养伤吧。多说无益，我不想再多说了。”
谢承霄突然躺回榻上，盯着帐顶低笑，笑声却比哭还沙哑。
“你是不是觉得有趣？”
“日日和她在一起，看着她笑，听她说话，却看着我因见不到她发疯、作贱自己，看着我差点死在战场上，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谢承渊终于转过身，素来温润的眉眼罕见地染上怒色，声音陡然严厉。
“二哥！”
他深吸一口气，眸底情绪翻涌，似怒似痛。
“我可以不告诉她你的近况，让她以为你过得很好，可我还是说了，我告诉她你为了找她，连命都不要了。”
“那些信，我可以不送，我大可以说你早忘了她，让她断了念想，可我没有！”
他指节攥得发白，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因为我不忍心，看你这样！我们再怎么争，再怎么抢，你也是我兄长！”
他忽然闭了闭眼，像是被什么刺痛了。
“林姑娘因为你的事，不知哭了多少次。她担心你，怕你出事，夜里抱着我哭，说都是她的错。”
“她哭，我心里痛。可她为了你哭，在我怀里自责伤了你 ，二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