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时间,在落云城这座巨大的牢笼里,过得既慢又快。
曹琰的日子表面上看没什么变化。
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百工坊点卯,领材料,画那些仿佛永远也画不完的低阶符箓。
他依旧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手艺不错、但绝不出挑的练气九层制符师,上交的符箓数量和质量都维持在“良好”水平,既不偷懒,也不冒尖。
百工坊里的气氛比一个月前更压抑了。
监工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鞭打斥骂。
散修们脸上的麻木中掺杂着更深的恐惧,因为时不时就有熟悉的面孔消失——不是被征调去了前线,就是莫名其妙地“违反禁令”被执法队带走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绝望,仿佛每个人都在等待那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
曹琰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这种平静是假象,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他每天除了干活,就是暗中观察。
他发现,最近城里巡逻的落云宗弟子换防更勤了,而且新来的弟子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风尘之色,像是刚从什么紧急任务中撤下来的。
坊间开始有零星的、压得极低的流言在偷偷传播,说什么前线又打起来了,比之前更惨烈。
曹琰不动声色。
他现在的首要目标不是打听具体战况,而是自保和等待。
每天收工后,他立刻回到青藤巷的小屋,紧闭门户,不是在乾坤殿内巩固修为、熟练剑诀,就是打坐调息,将状态始终保持在最巅峰。
他清楚,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而混乱,迟早会来。
与此同时,坠星山前线,乃至两宗势力交错的广袤区域,真正的风暴已经再次掀起,比上一次更加猛烈和血腥。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像毒蛇一样潜伏在暗处的黑煞组织。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黑煞的头目刘蟒,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双面间谍”的角色。
他拿着金玄宗给的“好处”和落云宗暗中提供的“情报”,指挥手下精锐人马,如同鬼魅般活跃在两宗交错的灰色地带。
他们行事狠辣,手段刁钻。
今天伪装成落云宗修士,突袭金玄宗,杀人越货后,故意留下几件带有落云宗标记的破损法器;
明天又扮作金玄宗弟子,伏击落云宗的一处前哨据点,撤退时“不小心”遗落几块金玄宗的制式身份玉牌。
这些小规模的摩擦和“证据”,不断刺激着两宗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
猜忌和仇恨的毒火,在一次次“意外”中越烧越旺。
而真正引爆火药桶的事件,发生在十天前。
金玄宗那位新晋金丹长老玄锋真人,有一位极为宠爱的嫡孙,年方二十九,天赋不错,已是练气大圆满,被安排在相对安全的后方历练。
不料,此子在一次例行巡逻中,连同其护卫小队,全军覆没,死状极惨。
现场被精心布置过。所有尸体都被金系法术撕裂,残留的灵力波动带着明显特征落云宗的招牌功法之一。
更“确凿”的是,在现场还找到了一枚被踩碎了一半的、属于某位落云宗内门精英弟子的身份玉佩。
消息传回金玄宗,玄炎真人当场暴怒,气血攻心,原本就未痊愈的伤势险些恶化!
丧孙之痛,加上这赤裸裸的挑衅,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落云宗!欺人太甚!此仇不共戴天!”玄炎真人怒吼声响彻金玄宗大殿。
尽管宗主白焕和几位长老觉得此事蹊跷,劝其冷静调查,但在玄炎真人近乎疯狂的坚持下,以及前线不断传来的、其他类似“摩擦”的报告堆积下,金玄宗高层的怒火也被彻底点燃。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任何解释都像是掩饰。
“无需再忍!全面进攻!踏平坠星山,为死去的弟子报仇!”
主战的玄炎真人声音如雷。
几乎在同一时间,落云宗这边也接到了“金玄宗悍然袭杀我宗弟子,并残忍杀害玄锋之孙企图嫁祸”的“紧急战报”
落云宗高层同样勃然大怒。
“无耻金玄!竟敢如此污蔑!还敢主动挑衅!”
伤势未愈的玄夜真人拍案而起。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战了!那就战!”
连一向沉稳的玄清真人也动了真火。
新仇旧恨,加上黑煞精心编织的“证据链”和不断挑拨,彻底摧毁了最后一丝和谈的可能。
坠星山前线,短暂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比上一次规模更大、更加惨烈的宗门大战,轰然爆发!
这一次,双方都动了真火,投入了更多的筑基修士,战争法器频频对轰,连金丹真人也开始频繁出手干预战局。
整个坠星山脉,终日被灵光爆炸的轰鸣和厮杀声笼罩,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而这一切的真相,落云城内被封锁消息的普通修士和散修们,还完全被蒙在鼓里。
他们只能从日益紧张的巡逻、越来越差的物资配给和监工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模糊地感觉到——外面的天,恐怕真的要塌了。
曹琰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城内的气氛在最近几天又绷紧了一个刻度。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低声自语,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