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镇的地脉在“低语”。
不是金红色血液的流动声,是那缕银灰色的光在地脉中游走,每流过一寸,土壤里就冒出细小的黑色菌丝,菌丝缠上虹芽草的根系,草叶便浮现出诡异的纹路——那是前73次实验体堕落时的表情,有的狰狞,有的麻木,有的对着观测星露出狂热的笑。
“是‘信念腐蚀菌’。”小棠的藤蔓卷起一株变异的虹芽草,草叶上的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只眼睛,死死盯着墨青,“这些菌丝会放大‘自我怀疑’,让镇民们相信‘自由意志终将堕落’——这才是第75场实验的杀招!”
林辰的混沌之火在掌心跳动,火焰触及菌丝的瞬间,竟被菌丝缠绕着熄灭了半簇。他看着掌心残留的黑烟,脸色骤变:“这东西不怕能量攻击!它靠‘信念动摇’活着,我们越害怕它扩散,它长得越快!”
墨青的新契约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契约上的裂痕正在扩大,银灰色的光顺着裂痕爬向他的心脏,光中裹着无数个声音——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在质疑、在动摇:“你真的能永远守住本心吗?万一哪天为了保护忘忧镇,不得不掌控所有实验场呢?万一……”
“别听它的!”墨渊的权杖突然刺入墨青的契约,银白色的规则液堵住裂痕,“这是第75场实验的‘心魇’!本源意识的余孽把自己的‘自我怀疑’炼化成了毒,想让我们自己推翻‘自由意志不可堕落’的信念!”
地脉中的低语突然变得清晰,像无数个镇民在同时说话:“墨青哥会不会变成新的主脑?”“我们真的能永远自由吗?”“前73次实验都失败了,我们凭什么能例外?”
这些声音并非镇民的真心话,而是菌丝放大了他们潜意识里的不安,再通过地脉传回来,形成“自我诅咒”的循环。广场上,已有镇民开始后退,眼神里的信任渐渐被恐惧取代,有人甚至捡起石头,对着世界树砸去——他们相信“这棵树迟早会成为新的实验场核心”。
“不能让怀疑蔓延!”阿澈的守序仪突然升空,银灰色的共生之力在镇民头顶织成一张网,网中浮现出忘忧镇的过往:墨青在地脉崩塌时用身体护住孩童,墨渊在矩界追兵前挡下致命一击,林辰用火焰温暖受冻的镇民,影用银线缝合破碎的记忆……这些画面像阳光般照进镇民的眼睛,让他们的动摇暂时停滞。
“但这只能撑半个时辰!”阿澈的额头渗出冷汗,“共生之力挡不住信念腐蚀,除非我们能找到‘绝对坚定的信念源’,彻底净化菌丝!”
绝对坚定的信念源……
墨青的目光落在母亲的禁忌骨片上。骨片此刻正悬浮在广场中央,金红色的光芒与银灰色的菌丝激烈对抗,骨片背面的血字“守护”二字,正在顽强地抵抗着腐蚀。
“是伯母的信念!”墨青突然明白,“母亲从始至终都相信‘自由意志值得守护’,哪怕前73次实验都失败了,她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这才是不可动摇的信念源!”
他抓起骨片,纵身跃向地脉的源头。那里的菌丝最密集,已经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包裹着金红色的地脉血,试图将其染成银灰色。墨青将骨片狠狠刺入网中,母亲的源钥血顺着骨片涌出,与地脉血融合,在网中炸开一道金红色的光!
光中,母亲的虚影缓缓站起,她的手中握着银符笔,在菌丝网上写下无数个“信”字。每个字落下,就有一片菌丝化作金粉,被地脉血吸收。母亲的声音穿透地脉,清晰地传入每个镇民耳中:“我不是相信‘我们不会堕落’,是相信‘就算有一天动摇了,我们也能重新找回自己’——这才是自由意志最珍贵的地方,不是永不犯错,是有错就改的勇气。”
这番话像一道暖流,冲垮了镇民心中的怀疑。广场上,刚才后退的镇民重新上前,有人捡起被砸落的世界树叶片,用手轻轻擦拭;有人握住身边同伴的手,眼神里的恐惧变回坚定;连那些变异的虹芽草,叶片上的眼睛也渐渐闭上,重新绽放出绿色的生机。
墨青的新契约突然爆发出金绿银三色光,契约上的裂痕彻底愈合,银灰色的心魇在光芒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地脉中的菌丝失去养分,纷纷枯萎,被金红色的地脉血分解成肥料,滋养着新生的草木。
第75场实验的杀招,竟被“承认动摇、接纳不完美”的信念化解了。
墨渊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忘忧镇,银白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明悟:“原来第75场实验的答案,不是‘永不怀疑’,是‘怀疑过后,依然选择相信’。”
林辰的混沌之火重新燃起,火焰中浮现出地脉深处的景象:那团新生的星云正通过地脉留下的银灰色光丝,悄悄注视着这一切,只是这一次,星云的光芒中多了一丝困惑,少了几分阴冷。
影的银线顺着光丝探向星云,线端缠回一缕极淡的意识,意识中裹着一句话——不是威胁,更像一句自语:“75次实验……第一次看到‘接纳怀疑’的存在……这到底是信念坚定,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堕落?”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头一沉。
他们以为化解了危机,却不知自己的选择,又成了第75场实验的“新变量”。星云的困惑,是真的被触动,还是在酝酿更刁钻的“信念拷问”?
墨青握紧母亲的禁忌骨片,骨片上的“守护”二字微微发烫。他抬头望向星空,那团星云依然悬浮在观测星的位置,像一只半睁的眼睛,既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定论”。
广场上,镇民们开始重建被菌丝破坏的家园,笑声重新响起,只是这一次,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份坦然——他们不再假装自己永远不会动摇,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相信彼此能守住初心。
就在这时,世界树的顶端突然开出一朵从未见过的花,花瓣是金绿银三色,花心却嵌着一颗小小的、银灰色的种子,种子的纹路,与那团星云的轮廓完全一致。
第75场实验……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