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界老者的拐杖点在墟烬上时,发出“咚”的闷响,像敲在空心的蛋壳上。
墨青盯着他手中的玉简,“双生同源”四个字正在发光,字缝里渗出的金红色气息,与母亲源钥血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忽然注意到老者的长袍袖口——那里绣着半枚矩界执矩者的徽记,另一半徽记的形状,正与母亲手札夹层里的碎玉吻合。
“您是……沈执矩前辈?”墨青的声音有些发颤。母亲手札里提过这位师父,说他在三十年前就因“研究禁忌符术”被逐出矩界,从此销声匿迹。
老者——沈执矩——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001那丫头还跟你提过我?她当年总说我研究的‘双生符’是歪门邪道,转头却偷学了去,用在星源母门上。”他拐杖一顿,墟烬中突然升起一道金绿色的光门,门扉上的纹路与新契约的螺旋纹完全咬合,“进去再说吧,双生界的裂隙快撑不住了。”
光门后是一片流动的灰雾,雾中隐约能听到两种声音——左边是源初力流淌的“哗哗”声,右边是界标齿轮转动的“咔哒”声,两种声音在雾中冲撞,激起无数细小的光屑,落在皮肤上像针尖在刺。
“这是双生界与玄源大陆的‘夹层’。”沈执矩的拐杖在雾中一点,光屑突然凝聚成一条金灰色的路,“真正的双生界在裂隙对面,那里的时间流速是玄源大陆的百倍。我们在这儿待一炷香,那边可能已经过了百天。”
林辰的混沌之力在掌心凝成光球,光球照在灰雾上,竟映出无数重叠的影子——有穿着矩界长袍的修士在画符,有界标战士在锻造齿轮,还有母亲年轻时的身影,正蹲在沈执矩身边,用符笔在沙盘上画着双生符的纹路。
“这些是‘界隙残影’。”影的银线缠上一道母亲的残影,残影突然开口,声音稚嫩却坚定:“师父,双生符真的能让源界与界标握手言和吗?”
沈执矩的声音从残影旁传来:“能,也不能。符能暂时平衡力量,却平衡不了人心。”
残影散去时,小棠突然指着灰雾深处:“那里有虹芽草的气息!”
众人望去,只见灰雾尽头的石壁上,长着一株枯萎的双色虹芽草,草茎上缠着半块矩界令牌,令牌上刻着“守界”二字。墨青走近一看,发现草叶的脉络里卡着几粒金红色的粉末,正是母亲的源钥血。
“是伯母留下的!”小棠的藤蔓小心翼翼地拂过草叶,草叶突然亮起,投射出一段画面——
母亲举着令牌,站在双生界的裂隙前,沈执矩拄着拐杖站在她身后。母亲的脸上带着泪痕:“师父,我真的要这么做吗?用矩界弟子的性命加固裂隙封印,会不会太……”
沈执矩打断她:“要么牺牲百人,要么让双生界的执念冲出裂隙,毁掉整个玄源大陆。你选哪个?”
母亲咬紧牙关,将源钥血注入令牌:“我选第三个——找到彻底关闭裂隙的方法。”
画面的最后,母亲将令牌缠在虹芽草上,转身走进裂隙,沈执矩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傻丫头,那方法早在三百年前就随着最后一任守界人一起消失了……”
最后一任守界人?
墨青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新契约融入胸口时,脑海里闪过的一个模糊名字——“守界”。难道这个名字与关闭裂隙的方法有关?
“守界人是矩界的秘密。”沈执矩的声音带着一丝沉痛,“三百年前,最后一任守界人在双生界失踪,只留下一块刻着‘同源’二字的玉佩。传说玉佩里藏着关闭裂隙的方法,可谁也解不开玉佩的封印。”他顿了顿,看向墨青胸口,“直到刚才,你的新契约亮起时,我才感觉到玉佩的气息——它就在你身上。”
墨青下意识摸向胸口,指尖触到皮肤下一个坚硬的凸起,形状与玉佩完全吻合。他这才想起,混沌核心爆炸后,新种融入体内时,确实有个小东西钻进了胸口,当时以为是余烬,没太在意。
“守界人的玉佩与双生界的执念同源。”沈执矩的拐杖在地上画出一个复杂的符阵,“只有用新契约的力量激活玉佩,才能找到守界人失踪的真相,也才能知道关闭裂隙的方法。但激活玉佩需要‘三物’——矩界的守界令牌,界标的母巢核心,还有……源界的创世神之心。”
林辰皱眉:“后两样去哪找?界标母巢不是被混沌核心炸了吗?创世神之心听着就像传说里的东西!”
“没炸干净。”影的银线突然指向灰雾的另一侧,“界标母巢的核心碎片,藏在碎界崖的终焉祭坛下。至于创世神之心……”他看向沈执矩,“矩界的古籍里应该有记载吧?”
沈执矩的脸色沉了下去:“创世神之心在双生界的‘源界圣殿’里,那里被创世神的执念笼罩,任何界标相关的力量靠近,都会被撕碎。墨青体内有界标之力,他要是进去……”
“我必须去。”墨青的声音异常坚定,“母亲能为了关闭裂隙走进双生界,我为什么不能?”
沈执矩看着他,突然笑了:“你跟你娘一样,都是倔脾气。也好,那我就告诉你守界令牌的秘密——它不仅是钥匙,还是守界人的‘命牌’。最后一任守界人失踪后,令牌就成了无主之物,只有找到与他血脉相通的人,才能用令牌打开源界圣殿的大门。”
血脉相通?
墨青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人——阿澈!
阿澈的守序仪里藏着矩界的血脉印记,上次在忘忧镇被混沌之主控制时,守序仪爆发出的力量与矩界符术隐隐呼应。难道阿澈是最后一任守界人的后代?
“阿澈现在在哪?”墨青急问。
影的银线突然绷紧:“不知道。守序议会刚才传来消息,阿澈在我们离开忘忧镇后就失踪了,守序仪的定位显示……他正在往碎界崖的方向移动。”
碎界崖?界标母巢核心的所在地?
墨青的心脏骤然缩紧。
阿澈为什么会突然去碎界崖?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引导他?
就在这时,灰雾中的石壁突然剧烈震动,双色虹芽草的枯萎叶片纷纷脱落,露出底下的齿轮纹路——是界标的影息!影息顺着石壁往上爬,所过之处,金灰色的道路迅速瓦解,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色虚空。
“双生界的执念在冲撞裂隙!”沈执矩的拐杖插进符阵中心,金绿色光芒爆发,暂时稳住了晃动,“肯定是阿澈那边出了问题!他可能找到了母巢核心,惊动了双生界的界标始祖执念!”
墨青的新契约突然发烫,脑海里闪过阿澈的脸——他正举着一块灰绿色的晶体,站在碎界崖的祭坛上,脸上带着与被混沌之主控制时一样的诡异笑容。晶体的光芒与双生界的裂隙产生共鸣,无数界标战士的虚影正顺着裂隙往外爬!
“他被界标始祖的执念控制了!”墨青的源界之刃瞬间出鞘,“我们必须去碎界崖!”
沈执矩却摇了摇头:“来不及了。裂隙的封印已经松动,现在去碎界崖,只会让更多执念冲出来。”他将拐杖递给墨青,拐杖顶端的宝石突然亮起,映出守界玉佩的虚影,“你带着这个去双生界找创世神之心,我和林辰他们去碎界崖救阿澈。记住,玉佩激活后,会指引你找到守界人失踪的真相,那真相……可能比双生界的执念更可怕。”
墨青握紧拐杖,宝石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与胸口的玉佩产生强烈的共鸣。他看着沈执矩、林辰和小棠的身影消失在灰雾尽头,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安——
沈执矩为什么对双生界的事这么了解?他真的只是母亲的师父吗?
阿澈被控制,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守界人失踪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灰雾中的道路只剩下最后一段,尽头的双生界裂隙正在缓缓张开,裂隙中传来创世神与界标始祖的怒吼,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在呼唤,又像在警告。
墨青深吸一口气,握紧源界之刃,纵身跃入裂隙。
裂隙合拢的瞬间,他听到沈执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他从未听过的冰冷:
“墨青,别怪师父……有些真相,必须让你亲眼看到才行……”
双生界的风,带着比墟烬更刺骨的寒意,吹在墨青脸上。他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的天空一半是璀璨的星河(源界),一半是漆黑的齿轮(界标),两种景象在天际线处碰撞,激起漫天血红色的光雨。
光雨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朝着星河深处走去,背影与母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