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主宫殿的黑暗是甜的。
像浸透了陈年花蜜的毒酒,黏在皮肤上,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林辰被那只苍白的手攥着,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那是与他血脉同源的温度,是林家独有的、带着枭瞳气息的冷。
“放开他!”林辰怒吼着催动源初之力,青金色光丝顺着手臂缠向那只手,可光丝一触到对方的皮肤,竟像遇到了克星般迅速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急什么,弟弟。”门内的声音带着戏谑,拖着长音,“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随着话音落下,宫殿深处亮起一道幽紫色的光,照亮了前方的景象——那是一个巨大的王座,王座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长袍的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他苍白的下巴和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而攥着林辰手腕的,正是他伸出的左手。
林辰的目光猛地落在男子的右手手腕上——那里戴着一枚枭瞳形玉佩,玉佩的颜色比林玄那枚更深,表面流淌着幽紫色的光,与影狱的锁链纹路如出一辙。
“你到底是谁?”林辰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枭瞳气息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浓郁,甚至盖过了掌玉者的监守意志,“你不是林玄!”
“哦?你怎么知道?”男子缓缓抬起头,帽檐滑落,露出一张与林辰有七分相似的脸——一样的剑眉,一样的鼻梁,只是他的左眼是纯粹的幽紫色,瞳孔形状如同展翅的枭鸟,右眼则覆盖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疤痕上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鳞片状。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林辰的识海像被重锤击中,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
那是爷爷临终前浑浊的眼睛,他抓着林辰的手,反复念叨:“……双生……枭瞳……祸根……”
那是父亲醉酒后含糊的话语:“……你还有个大伯……生下来就被扔了……说是……不祥……”
那是林玄临死前狰狞的笑容:“……你以为只有我一个?影狱里……还有更可怕的……等着我们……”
所有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答案。
“你是……大伯?”林辰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林枭?”
男子——林枭,闻言笑了起来,幽紫色的左眼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好聪明的弟弟。可惜,你出生得太晚,没见过我当年有多风光……也没见过,爷爷是怎么亲手把我扔进影狱的。”
他松开林辰的手腕,指尖轻轻抚摸着眼角的疤痕:“这道疤,是拜掌玉者所赐。他们说我是‘混血中的异类’,枭瞳之力比纯血还霸道,想把我炼成‘活体兵器’。是爷爷‘救’了我,把我送进这影狱,美其名曰‘镇压不祥’。”
林辰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宫墙上。他看着林枭手腕上的玉佩,突然想起第三道光影里的黑袍人——那人的身形,与林枭竟有几分重合。
“黑袍人是你?”林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释放影主的人,是你?”
“影主?”林枭嗤笑一声,猛地站起身,周身的黑袍无风自动,无数幽紫色的枭瞳虚影在他身后浮现,“我就是影主!”
他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带着震耳欲聋的威压:“当年被扔进影狱时,我就与这里的‘影源’融为一体了!掌玉者的监守意志,碎星盟的反抗,甚至你娘的源初碑林……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林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你利用了所有人?”
“不然呢?”林枭一步步逼近,幽紫色的左眼死死盯着他,“你以为监守长为什么执着于星轨中枢?因为他需要影主的力量来完善终末星轨!你以为碎星盟为什么能找到玄源大陆?因为是我给的坐标!你以为林玄为什么会觉醒枭瞳?因为是我用残魂引导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我要让所有人都尝尝被利用、被抛弃的滋味!我要让林家,让掌玉者,让整个域内外……都匍匐在我脚下!”
林辰看着他疯狂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根本没掌控影源,你在被它吞噬!”
林枭身上的幽紫色光芒虽然霸道,却带着一丝极不稳定的紊乱,尤其是他右眼的疤痕,鳞片状的皮肤正在缓慢蔓延,显然是影源侵蚀的征兆。
林枭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闭嘴!我能掌控它!只要吞噬了你的源初之力,我就能彻底融合影源,成为真正的主宰!”
他猛地挥手,无数幽紫色的枭瞳虚影朝着林辰扑来,虚影中夹杂着无数痛苦的嘶吼,显然是被影源吞噬的神魂!
“源初·散!”
林辰举起源初杖,青金色光力化作漫天光点,与枭瞳虚影碰撞,每一道光点都像一颗微型的太阳,灼烧着虚影中的残魂,却也让它们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没用的!”林枭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这些都是被掌玉者迫害的亡魂,它们恨透了源初之力!”
果然,光点越是灼烧,残魂的反扑就越是疯狂,甚至有几道虚影突破光网,朝着林辰的识海钻去!
就在这时,林辰眉心的青金色光点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青光从光点中涌出——那是母亲灵溪的神魂碎片!
“辰儿,用‘共情’。”母亲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共情?
林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源初之力不仅能守护、能破坏,还能与万物共鸣,理解它们的痛苦与执念!
他不再用光点灼烧残魂,而是将青金色光力化作柔和的暖流,包裹住那些扑来的虚影。
“我知道你们疼……”林辰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歉意,“但伤害你们的是掌玉者,不是源初之力……”
暖流涌入,残魂的嘶吼渐渐平息,虚影中浮现出它们生前的模样——有碎星盟的战士,有玄源阁的弟子,甚至有几个掌玉者的混血,他们的眼神从痛苦变成了迷茫,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宫殿中。
“不!”林枭怒吼着,右眼的疤痕突然爆开,一道巨大的幽紫色利爪从疤痕中伸出,带着撕裂空间的劲风,抓向林辰的眉心!
“这才是影源的真正力量!”林枭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得意,“尝尝被吞噬的滋味吧!”
林辰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这道利爪中蕴含的力量,比监守长的星轨投影还要恐怖!他下意识地举起源初杖格挡,却被利爪狠狠拍中,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王座上!
“噗——”
林辰喷出一口鲜血,源初杖脱手飞出,青金色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朝着利爪的方向飞去——那是影源在吞噬他的源初之力!
“放弃吧,弟弟。”林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幽紫色的左眼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你的源初之力,与我的影源是天生的互补。我们合二为一,才能成为真正的神!”
林辰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能看到林枭眼中的疯狂,能感觉到影源的冰冷,却也能听到母亲残留的声音,看到父亲的守护,墨青的信任,小棠的笑容……
这些温暖的记忆像一道坚固的壁垒,死死抵挡住影源的吞噬。
“成为神……很重要吗?”林辰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你被困在影狱这么久,难道就没想过……回家吗?”
回家?
林枭的动作猛地一滞,幽紫色的左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渴望。
他的目光落在林辰胸口,那里的衣襟被鲜血染红,露出了半块源初玉——正是母亲灵溪留下的那半块。
玉上的青光与林辰的血交融,散发出一股温暖的气息,竟让宫殿中幽紫色的影源都微微躁动。
“这是……源初玉?”林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灵溪……她还活着?”
林辰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柔,心中突然一动:“你认识我娘?”
林枭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源初玉,右眼的疤痕再次剧烈疼痛,他踉跄着后退,捂住疤痕,发出痛苦的嘶吼:“不……我不能动摇……影源……还需要……”
他的话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剧烈抽搐,幽紫色的影源从他体内疯狂涌出,在宫殿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枭鸟虚影,虚影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散发着没有丝毫感情的冰冷——那才是影源真正的意志,是比监守意志更古老、更邪恶的存在!
“原来如此……”林辰终于明白了,“你不是影主,只是影源的容器!”
影源利用林枭的怨恨壮大自身,又借着他的身体操控一切,所谓的“吞噬源初之力”,根本是影源的阴谋!
巨大的枭鸟虚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翅膀一挥,无数幽紫色的羽毛化作利刃,朝着林辰射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的剑光突然从宫殿外射入,精准地挡在林辰身前,将羽毛利刃劈成两半!
“墨青!”
墨青的身影踉跄着冲进宫殿,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瞳孔却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右眼还残留着一丝金色——显然是靠着顽强的意志暂时压制了监守烙印。
“我说过……我们是同伴。”墨青的声音带着虚弱,却异常坚定,长剑在他手中微微颤抖,“要打……一起打。”
紧接着,宫殿的大门被再次撞开,小棠扶着昏迷的墨青(之前被吸入门口时突然昏迷的墨青,此刻不知何时醒来,又再次昏迷)冲了进来,看到殿内的景象,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却还是从药箱里掏出了最后的幽冥草粉末:“我……我也来帮忙!”
林枭被影源操控着,正准备对小棠出手,却被枭鸟虚影猛地按住肩膀,虚影的头颅凑到他耳边,发出无声的低语。
林枭的身体剧烈震颤,看向林辰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复杂,最终竟挣脱了影源的控制,朝着枭鸟虚影扑去:“你们都别想伤害他!”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林辰面前,幽紫色的影源从他体内逆向爆发,与枭鸟虚影同归于尽!
“大伯!”林辰惊呼着想去拉他,却被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掀飞。
林枭在影源的反噬中渐渐消散,他看着林辰,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腕上的枭瞳玉佩扔了过来:“这是……爷爷当年……偷偷给我的……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玉佩落在林辰手中,与母亲的源初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两道光芒交织,形成一个完整的“和”字!
随着林枭的消散,巨大的枭鸟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最终彻底湮灭。
宫殿的黑暗渐渐褪去,露出了原本的模样——那根本不是什么宫殿,而是一艘巨大的、破损的星舰,星舰的甲板上刻满了林家的族徽,显然是爷爷当年的座驾。
而在星舰的控制室里,林辰发现了一本日记,日记的主人是爷爷。
日记里记载着一个被尘封的秘密:
林枭确实是林家的长子,天生觉醒了双生枭瞳,被掌玉者视为威胁。爷爷为了保护他,假意将他扔进影狱,实则是想借助影源压制他体内过于狂暴的枭瞳之力,等待能与枭瞳互补的源初之力出现——也就是林辰。
灵溪当年之所以嫁给林啸天,就是因为爷爷告诉她,只有源初血脉与林家血脉结合,才能生出同时掌控源初与枭瞳之力的孩子,才能救出林枭。
而林玄的枭瞳,是爷爷故意引导觉醒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掌玉者的注意,掩护林辰的成长。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今天。
林辰合上日记,眼眶湿润。他终于明白爷爷临终前的遗憾,父亲的沉默,母亲的决绝……
原来,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守护着玄源大陆。
“我们……该怎么办?”小棠的声音带着疲惫。
林辰握紧手中的源初玉和枭瞳玉佩,两道光芒在他掌心流转,形成完美的平衡:“去星轨中枢。”
他看向墨青,墨青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在昏迷:“监守长还在等着我们,影源虽然消失了,但他的终末星轨计划还在继续。”
“可我们没有坐标了。”小棠担忧道。
林辰笑了笑,举起手中的两枚玉佩:“我们有这个。”
源初玉与枭瞳玉佩结合,散发出一道青紫色的光,投射出一幅完整的星轨图,星轨中枢的位置在图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爷爷留下的备用坐标。”林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三人带着昏迷的墨青,驾驶着破损的星舰,朝着星轨中枢飞去。
星舰穿过混乱的星轨,越来越接近那颗巨大的金色星辰——监守长的藏身之地。
林辰站在星舰的了望台上,看着金色星辰表面流淌的星轨纹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林枭的牺牲,爷爷的日记,影源的湮灭……这一切都太过“顺利”,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而在金色星辰的中心,监守长正透过水晶球看着星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他的手中,除了小棠的清灵佩,还多了一枚黑色的玉佩——正是林枭消散前,从他体内逸出的一缕影源核心。
“林枭啊林枭,你以为牺牲自己就能阻止我?”监守长的声音带着嘲讽,“你不知道,影源的核心,才是启动终末星轨的最后一把钥匙。”
他将影源核心扔向身后的祭坛,祭坛上的终末星轨图瞬间亮起,无数金色的星轨纹路开始流转,散发出毁灭般的气息。
“源初主宰,枭瞳后裔,影源核心……”监守长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所有的棋子都已就位,终末之约,该开始了。”
金色星辰的表面突然裂开无数道缝隙,无数金色的光柱从缝隙中射出,与周围的星轨连接,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场,将林辰的星舰牢牢锁定。
星舰剧烈震颤,林辰能感觉到,源初玉和枭瞳玉佩都在发烫,与能量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知道,真正的决战,终于要来了。
可他不知道,监守长的终末星轨,需要的不仅仅是影源核心,还需要一个能同时承载源初、枭瞳、影源、监守四种力量的“容器”。
而他,就是监守长选中的,最后的容器。
星舰被金色光柱牵引着,缓缓驶入金色星辰的内部。
林辰握紧了源初杖,掌心的源初玉与枭瞳玉佩光芒大盛。
他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祭坛,看着祭坛上那个模糊的监守长身影,心中充满了决绝。
无论监守长有什么阴谋,他都不会让对方得逞。
为了母亲,为了父亲,为了墨青和小棠,为了林枭,为了所有守护着这片天地的人。
他必须赢。
可他没注意到,掌心的两枚玉佩正在悄然融合,融合处,浮现出一个与终末星轨图上一模一样的符号。
这个符号,是终结,还是……新的开始?
金色星辰的内部,祭坛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等待着吞噬一切。
一场决定域内外所有生灵命运的终极对决,即将在终末星轨的中心,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