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流光,一赤红如血,一湛蓝如星,以超越音障的速度在那条被强行开辟出的真空通道中飞驰。
脚下是飞速倒退的、如同镜面般平滑的毁灭大地,两侧是扭曲蠕动、试图重新合拢却又被残留的恐怖能量场阻隔的空间乱流。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只有能量撕裂空气的尖锐嘶鸣,以及两人破空时留下的、久久不散的能量尾迹。
华的目光直视前方,紧锁着那片越来越近、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核心区域。
她能感觉到,周围环境中的崩坏能浓度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指数级攀升,空气变得粘稠,重力也出现了紊乱的征兆,时而沉重如铅,时而轻若无物。
庄姜沉默地飞在最前方,他那狰狞的甲胄在高速飞行中与空气摩擦,溅射出细碎的血色电火花。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交流,仿佛一台只为毁灭而生的完美机器。
突然,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但又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诡异所取代。
他们冲出了那条通道,闯入了一个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空间。
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仿佛由无数巨大、粗糙的暗黄色岩块随意拼接、漂浮构成的诡异领域。
这些岩块大的如同山岳,小的仅如磨盘,它们违背物理定律地悬浮着,缓缓自转、公转,彼此之间由粗大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土黄色能量束连接,构成一个庞大而混乱的立体迷宫。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与硫磺气息,更深处,则是一种万物终结、归于死寂的沉重压迫感。
这里的重力完全失控,时而将人狠狠拉向某块巨岩,时而又将人猛地抛向虚无。
华和庄姜几乎同时减慢了速度,悬浮在一块相对静止的巨型岩台上方。
他们的感知都在疯狂预警,这里的空间结构脆弱得如同蛛网,每一个轻微的能量扰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崩塌。
无需多言,他们都明白,目的地到了。
就在这时,前方数百米外,一块最为庞大、如同小型陆地般的暗黄色巨岩之上,空间微微扭曲,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它并非想象中顶天立地的巨人,其身高甚至不及庄姜此刻的形态。
它通体由一种黯淡无光、仿佛承载了万古岁月的岩石构成,躯干上布满了一道道深邃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裂纹,裂纹中缓缓流淌着暗沉的金色光芒。
它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岩壁,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缓缓旋转的土黄色核心,如同一颗冷漠无情的行星之眼。
它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自然散发的引力场就让周围漂浮的岩块如同卫星般环绕它运行,速度时快时慢,轨迹混乱而危险。
岩之律者。
它那颗巨大的核心“眼眸”转向了闯入此地的两位不速之客,没有嘴巴,却有一个混合着岩石摩擦与大地轰鸣的嗡鸣声,直接响彻在两人的脑海深处,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悠远而冰冷的嘲弄:
“哦?两只迷途的飞蛾,竟能扑腾到这里,撕开我那些不成器玩具的阻拦?”
它的“目光”先是扫过庄姜,那嗡鸣声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有趣……你的身上,缠绕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杂音’……”
岩之律者那混合着岩石摩擦与大地轰鸣的嗡鸣声还在脑海中回荡,带着令人作呕的俯视与嘲弄。
庄姜感觉自己的颅骨内侧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穿刺、搅动。
并非因为律者的话语本身,而是这片空间无处不在的异常重力场和指数级攀升的崩坏能浓度,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挤压、揉捏着他体内那本就躁动不安的力量核心。
“呃……”
一声压抑的、从喉管深处挤出的低吼从狰狞面甲的缝隙中漏出。
庄姜能清晰地“听”到——不,是感受到——心底那头被强行束缚的凶兽正发出饥渴的咆哮。
异常的重力变化如同不断敲击囚笼的棍棒,让束缚它的锁链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毁灭的欲望,撕碎一切的冲动,如同沸腾的岩浆,顺着他的血管奔流,灼烧着他的理智。
杀了它…撕碎它…把那只聒噪的石头眼睛挖出来…碾成粉末…
这念头如同病毒般疯狂滋生,瞬间占据了他的思维高地。
律者那审视的“目光”和冰冷的嘲弄,更是如同浇在烈火上的热油。
岩之律者那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杂音’”还未完全在意识中消散——
动了!
庄姜的身影骤然模糊,脚下的岩台在他蹬踏的瞬间爆裂成齑粉,不是被力量震碎,而是被那瞬间爆发出的、远超这片空间重力约束的极致速度直接湮灭!
赤红色的能量尾迹不再是流畅的线条,而是炸裂开来的、如同泼洒鲜血般的狂躁轨迹。
“?!”
岩之律者那颗行星之眼般的核心猛地一缩。
它甚至没能完全抬起那由厚重岩石构成的手臂,庄姜那缠绕着血色电光、甲胄狰狞的拳头,已经如同坠落的血色彗星,狠狠砸在了它交叉格挡在身前的双臂上!
轰——!!!
那不是简单的碰撞声,而是仿佛两座山岳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对撞后发出的、物质结构被强行碾碎的爆鸣!
暗黄色的岩块碎片混合着暗金色的能量流光,呈环状向四周疯狂炸开!
岩之律者那庞大的身躯,就像是被一颗真正的星辰正面击中,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接连撞碎了路径上七八块漂浮的巨岩,才在一片弥漫的尘埃中勉强稳住。
它面部那颗平滑岩壁上的核心剧烈闪烁,清晰地传递出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波动。
它赖以自豪的、足以承受核爆冲击的岩石躯壳,竟然在第一次交锋中就出现了裂痕!
那股力量……霸道、混乱、充斥着最原始的破坏欲,根本不像是什么技巧或权能,更像是一种……天灾本身!
“你的力量……?!”
岩之律者的嗡鸣声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波动。
但回答它的,是更加狂暴、更加迅捷的第二击,第三击!
庄姜根本不给它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
他如同附骨之疽,紧贴着倒飞的岩之律者,双拳、膝撞、肘击……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最致命的凶器,缠绕着实质般的血色崩坏能,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在律者的躯干上。
砰!轰!咔嚓——!
岩石碎裂的声响不绝于耳。
庄姜的思维在沸腾的杀意中几乎陷入一片混沌的赤红。
他不再思考战术,不再顾忌周围脆弱的空间结构,甚至忽略了一旁严阵以待的华。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将眼前这个散发着令人厌恶波动的石头疙瘩,彻底拆解、毁灭!
碎!碎!碎! 内心的咆哮与外在的攻击节奏完美同步。
他能感觉到对方岩石躯壳的坚硬,但这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凶性。
甲胄下的肌肉纤维在超负荷运载,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涌出的却是更加狂猛的力量。
岩之律者试图反击,周围的巨岩在它权能召唤下如同炮弹般砸向庄姜,但大多在靠近那层血色能量场的瞬间就被震碎或偏折。
它调动重力,试图将庄姜压垮或撕碎,却发现对方的力量爆发似乎完全不受重力约束,甚至在重力骤然增强的瞬间,他拳上的力量会变得更加恐怖,仿佛将施加于身的压力也一并化作了毁灭的动力!
这不对劲!
岩之律者内心的震惊逐渐转化为一丝难以置信,甚至是一丝……荒诞的自我怀疑。
在他的感知中,对面那个狂攻不止的存在,其精神波动狂暴、混乱、充满了最极致的破坏欲,比它这个代表着文明终焉的律者更像是一个毁灭的化身。
那汹涌的力量,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其本质的“毁灭”属性,甚至比它的“岩”之权能更加纯粹和暴戾!
到底他是律者?还是我是律者?!
这个荒谬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它感觉自己面对的并非是一个试图阻止毁灭的“守护者”,而是一头挣脱了枷锁、迫不及待要吞噬一切的凶兽。
自己的“岩”之权能代表着沉寂与终结,是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压迫。而对方的“毁灭”,则是狂暴、迅疾、要将一切都彻底撕成基本粒子的疯狂!
“砰——!”
又是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岩之律者胸口的裂纹上,暗金色的光芒剧烈闪烁,裂纹明显扩大了一圈。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攫住了岩之律者。
它清晰地感知到,再这样下去,自己这具承载着律者核心的躯壳,真的会被对方用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硬生生地打碎!
它那颗行星之眼死死锁定着再次狂暴冲来的血色身影,对方那狰狞面甲下,仿佛有两道更加深邃的赤红目光,正穿透空间,带着无尽的饥渴与疯狂,落在它的核心之上。
下一刻,就会被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