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隔离病房里炸开,女人弓着身子剧烈颤抖,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割出一道凄凉的银线。
她的手指死死揪着被单,骨节凸起发白,手背上的青筋在薄得透明的皮肤下跳动。
医生......她气若游丝地唤道,声音里带着黏稠的血气。
散乱的黑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曾经灵动的眼睛如今蒙着层浑浊的阴翳,像两潭正在干涸的泉水。
她突然剧烈喘息起来,挣扎着抬起手臂。
月光下,那些紫色的纹路像活物般在她皮肤下蠕动,从手腕一路蔓延到肘部,像某种恶毒的藤蔓正在蚕食她的生命。
我...是不是...
她每说一个字都要停下来喘气,快要死了?
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是他这个月接诊的第136个相同症状的患者,可他和博迪主任至今连病因都没摸清。
他下意识摸了摸白大褂口袋里那支录音笔——里面存着逐火之蛾关于崩坏的信息。
别多想。
他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伸手替病人掖了掖被角,却在碰到她滚烫的皮肤时心头一颤。
那些紫色纹路比昨天又扩散了半寸。
走出病房时,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靠在走廊墙上,摸出手机第237次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漫长的忙音后,机械女声又一次宣告联系失败。
凯文...梅...
他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指关节传来的剧痛让他眼眶发热——自从第三次崩坏爆发后,他最在乎的两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病人在他面前慢慢腐烂。
突然一阵脚步声在应急通道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由远及近。
苏迅速抹了把脸,将手机塞回口袋,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苏医生?
博迪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疲惫,又一位患者恶化了?
苏点点头,喉咙发紧:紫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肘部了。
博迪主任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苏的肩膀,这个一向严厉的老者此刻声音竟有些沙哑:去休息会儿吧,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主任,我们真的......
苏的声音哽了一下,真的束手无策吗?
博迪主任没有立即回答。
他望向窗外,月光同样在他脸上投下冷清的银辉。
博迪主任的目光落在远处被月光照亮的城市轮廓上,那里曾经灯火通明,如今却只剩下零星几点微光。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不是神。医学的边界就在这里,而未知的领域永远比已知的更广阔。
他转过身,镜片反射的月光在苏眼前一晃:但你要记住,束手无策不等于放弃。每一个记录的数据,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在为后人铺路。
苏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录音笔。
博迪的话让他想起录音中逐火之蛾关于崩坏能的描述——那种紫色的纹路,会不会就是...
他突然抬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我有个猜想。这些症状...会不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疾病?
博迪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您看这些紫色纹路的蔓延方式
苏快速在平板上调出病例照片,它们遵循某种规律,像是...能量在人体内的传导路径。
老主任接过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放大又缩小。
半晌,他缓缓点头:确实不像任何已知的病理表现。但如果不是疾病,又会是什么?
苏的喉咙发干。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听起来会有多荒谬:如果...是一种能量侵蚀呢?就像辐射病,但更复杂...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一名护士慌张地跑来:苏医生!3号床病人出现全身抽搐,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苏和博迪对视一眼,同时朝病房跑去。
奔跑中,苏的心脏狂跳不止——不是出于奔跑的劳累,而是那个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的可怕猜想。
如果这真的与崩坏有关...那一切就太可怕了。
苏推开病房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消毒水与腐烂气息的气流扑面而来。
3号床的病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正在病床上剧烈抽搐,她的四肢以一种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着,病床被她挣扎的动作撞得哐当作响。
静脉注射地西泮10mg!
苏的声音在病房里炸开,同时已经冲到病床前,一手按住女孩的肩膀,另一手迅速检查她的瞳孔。
护士们迅速行动起来,但苏的心沉了下去——女孩的瞳孔已经扩散,对光毫无反应。
更可怕的是,那些紫色的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是有生命般爬过她的锁骨,向颈部延伸。纹路所经之处,皮肤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血压骤降!血氧饱和度65%!
护士急促的报数声在病房里回荡。
博迪主任已经戴好手套,接过护士递来的气管插管设备:准备插管,她快不行了。
苏的手指触到女孩颈动脉,那里的皮肤烫得吓人,脉搏却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他突然注意到,女孩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这细节刺痛了他——她可能刚订婚不久,或者那是某个重要的人送的礼物。
而现在,她正在他面前一点点死去。
插管成功,但...
博迪的声音打断了苏的思绪,她的肺部情况比预想的还糟。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开始变得不规则,尖锐的警报声刺破病房的寂静。
室颤!准备除颤!
苏大喊,同时扯开女孩的病号服。当看到她的胸口时,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紫色纹路已经覆盖了她大半胸膛,形成一种诡异的图案。
200焦耳,充电完毕!
所有人退开!苏将除颤板压在女孩胸口,按下按钮。
女孩的身体猛地弹起又落下,心电图短暂地恢复正常,随即又陷入混乱。
没有反应!再来一次!
第二次、第三次除颤后,监护仪上的线条终于变成了一条无情的直线。
博迪看了眼手表,声音沙哑:死亡时间,凌晨3点17分。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持续的蜂鸣声在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苏缓缓放下除颤器,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席卷全身。
他看向女孩的脸——就在几分钟前,那还是一张年轻的脸庞,现在却已经蒙上了一层死灰。
更诡异的是,那些紫色纹路在她死后仍在缓慢扩散,像是某种寄生生物在寻找新的宿主。
苏...
博迪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们需要谈谈。
两人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的医生休息室里相对而坐。
博迪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递给苏。
苏摇摇头,但博迪坚持地晃了晃酒壶:你需要这个。
烈酒滑过喉咙,灼烧感让苏的思绪短暂地清晰起来。
他盯着休息室墙上的病例照片——那是过去一个月所有死亡患者的记录,每一张照片上都能看到那些致命的紫色纹路。
你刚才提到的能量侵蚀理论。
博迪放下酒壶,镜片后的眼睛直视苏,继续说下去。
苏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录音笔:我查阅了所有文献,这种症状不符合任何已知疾病的病理特征。它不是细菌感染,不是病毒感染,甚至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毒素或辐射病。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指着那些照片:您看这些纹路的分布规律——它们总是从四肢末端开始,沿着神经或血管路径向心性蔓延。而且,所有患者的体温都异常升高,但环境温度变化对病程毫无影响。
博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像某种能量传导路径...但自然界中有什么能量会导致这种现象?
苏的喉咙发紧。
录音笔里的内容在他脑海中回放——逐火之蛾的研究资料中提到过,崩坏能会沿着生物体内的能量通道传播,被感染者的症状描述与这些患者惊人地相似。
有没有可能是崩坏能导致的?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谨慎的回答,但也许我们应该考虑非传统的检测方法。比如...能量场扫描?
博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医院没有这种设备。
但军方可能有。
苏轻声说,或者逐火之蛾...。
博迪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苏的想法: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正当苏思考如何回答时,医院广播突然响起:紧急情况!所有医护人员立即到急诊大厅集合!重复,紧急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口。
走廊上已经乱成一团,护士们推着设备奔跑,病人家属的哭喊声从各个方向传来。
当他们赶到急诊大厅时,眼前的景象让苏的血液几乎凝固——十几张轮床上躺满了新送来的病人,每个人身上都能看到那些熟悉的紫色纹路。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纹路的蔓延速度明显比之前的病例快得多,有些病人已经全身覆盖,皮肤开始出现大面积的剥落。
城东区突然爆发大量相同症状患者。
急诊科主任满头大汗地跑来,救护车还在不断送来,我们的人手和床位都不够了!
博迪的脸色变得铁青:隔离措施呢?
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隔离,但...
急诊科主任的声音低了下去,有医护人员开始出现早期症状。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苏的胸口。
他环顾四周,看到几个护士正不安地检查自己的手臂,仿佛在寻找那些致命的紫色痕迹。
博迪的声音异常冷静
我需要你负责新病人的分诊和初步处理。我马上去联系疾控中心和逐火之蛾,看看能否获得支援。
苏点点头,但当博迪转身要走时,他突然抓住老人的手臂:主任...如果这真的是某种能量感染,常规隔离可能不起作用。
博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建议?
我们需要...
苏犹豫了一下,特殊的防护措施。铅板屏蔽,或者...某种能量干扰装置。
我会把你的建议转达出去的。
博迪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苏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在这之前,保护好自己。
看着博迪离去的背影,苏知道老人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理论,但局势已经恶化到不得不考虑所有可能性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