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兰北岛东海岸的芒格伊山海滩上,阳光正好。
艾玛将防晒霜均匀地涂抹在女儿莉莉的背上,小女孩咯咯笑着躲避母亲的手指。
别动,亲爱的,不然你会晒伤的。
艾玛轻声责备,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她故意用冰凉的手指划过莉莉的肋骨,引得孩子像条银鱼般在她膝头扭动。
妈妈太坏了!
莉莉笑得喘不过气,金色的发梢沾着细沙,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
三米外,丈夫汤姆正专注地调整着冲浪板上的脚绳。
这个三十七岁的建筑工程师有着被阳光烤成小麦色的肩膀,此刻他正用牙齿咬着固定绳,眉头因为用力而微微皱起。
海浪在远处卷起白色的花边,今天下午会有适合冲浪的浪涌——至少天气预报是这么说的。
整个海滩上散布着数百名游客。
十几米外,一群大学生正在打沙滩排球,古铜色皮肤高高跃起,发尾甩出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更远处,几个孩子蹲在潮水边缘建造沙堡,每当浪花袭来就尖叫着逃开。
空气中弥漫着椰子防晒霜和海盐混合的气息,偶尔飘来烧烤摊上烤虾的焦香。
汤姆,该给莉莉补防晒了。
艾玛喊道,将防晒霜抛向丈夫。
汤姆伸手接住,阳光在他无名指的婚戒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这个动作让他们想起十二年前在大学排球赛的初次相遇——他是校队主攻手,她是啦啦队员,那次跨越球网的传球点燃了持续至今的爱情。
遵命,长官。
汤姆模仿军人的腔调立正敬礼,逗得莉莉又笑起来。
他单膝跪在女儿面前,挤出防晒乳液的瞬间,突然皱起鼻子:草莓味?我记得买的是椰子味。
早上出门前莉莉偷偷换的。
艾玛眨眨眼,她说要闻起来像童话里的公主。
汤姆夸张地叹气,手指轻轻点在女儿鼻尖:狡猾的小公主,你赢了。
他开始仔细地将粉色乳液涂抹在莉莉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古董瓷器。
这个在工地上能单手提起水泥袋的男人,面对女儿时总展现出令人心软的温柔。
爸爸,云朵在跑!
莉莉突然指着天空。汤姆抬头,看见几缕絮状云正被高空风推着向东移动。
他正要解释这是正常的天气现象,莉莉却突然扭动身体,小手奋力指向更远处的天际:不是那个!是那个!那朵奇怪的云!
艾玛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原本晴朗的海平线上方,一团奇异的云正在迅速聚集。
那不是普通的积雨云——它的边缘太过规整,呈完美的螺旋状向内旋转,中心处闪烁着诡异的青绿色光芒,如同某种活物在云层深处呼吸。
汤姆...
艾玛的声音突然变得紧绷,她无意识地将莉莉搂得更紧,那看起来不太对劲。
汤姆站起身,冲浪板从他手中滑落,在沙滩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他眯起眼睛,手搭凉棚遮挡阳光:老天...他喃喃道,迅速掏出手机查看气象雷达,没有风暴预警啊。
那团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短短一分钟内,它的直径已经扩大了三倍,中心的光芒越来越亮,将周围云层染成病态的灰绿色。
海滩上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的低语。有人举起手机开始拍摄,有人则匆忙收拾野餐垫。
可能是气象气球爆炸?
汤姆说着自己都不信的推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试图刷新天气预报。但网络信号突然变得极不稳定,加载图标不停地旋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海滩救生员。高塔上的扩音器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随后是急促的警告:所有人员请注意!立即撤离海滩!重复,立即撤离!这不是演习!
恐慌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游客们开始奔跑,抓起随身物品冲向停车场。
一个装满冰块的保温箱被踢翻,可乐罐滚得到处都是。排球网在混乱中被扯倒,缠住了一个女孩的脚踝。
快走!
汤姆抓起冲浪板,另一只手握住艾玛的手腕。
艾玛抱起莉莉,孩子的防晒帽在匆忙中掉落,无人顾及。他们踉跄着跑向高处,沙滩在脚下变得滚烫。
风来了。
最初只是一阵微风,轻柔得几乎像是错觉。
但短短几秒钟内,风力迅速增强。
艾玛的太阳裙突然紧贴在腿上,随后猛地扬起,她不得不用空着的手按住裙摆。
沙滩上的遮阳伞开始剧烈摇晃,其中一个挣脱固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向空中。
抓紧我!
汤姆在呼啸的风中大喊。
他的声音被撕成碎片,艾玛只能通过口型判断意思。
莉莉把脸埋在母亲颈窝,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计指针早已突破红色警戒区。
五十米外的棕榈树开始以夸张的角度弯曲,树叶被成片扯下,在空中形成绿色的漩涡。
一个垃圾桶被掀翻,垃圾袋在空中爆开,各种废弃物如同肮脏的雪花般飘散。
去停车场!
汤姆指向两百米外的混凝土建筑。
但就在他们转向的瞬间,一道特别猛烈的阵风袭来,汤姆手中的冲浪板突然变成致命的武器——
玻璃纤维板面拍在他的额头上,鲜血立刻涌出。
汤姆!
艾玛尖叫着想靠近丈夫,但风力已经增强到难以直立行走的程度。
她不得不弯腰前进,沙子像子弹一样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细小的红痕。莉莉在她怀中哭泣,但哭声完全被风声淹没。
海滩救生员的哨声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如同垂死的鸟鸣。
艾玛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恐怖的云团现在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天空,漩涡中心的光芒亮得刺眼,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孕育。
青绿色的光晕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轮廓正在成形。
那是什么?
汤姆抹去流到眼角的血迹,声音中充满原始的恐惧。
没有人能回答他。回答他的是突然改变方向的风——
前一秒还在推着他们前进的气流,突然变成从海上袭来的狂暴推力。
艾玛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莉莉从她怀中滚出。
莉莉!
艾玛的指甲抠进沙子里,挣扎着向女儿爬去。
三米外,莉莉趴在地上哭喊,金发里满是沙粒。
汤姆试图站起来,但一阵更强的风将他直接掀翻。
然后,海啸来了。
当风速超过每小时二百公里时,第一波海啸撞击了海岸线。
十米高的巨浪像一堵移动的水墙,轻易吞没了停车场、咖啡馆和所有来不及撤离的人。
艾玛在浑浊的海水中翻滚,肺部因为缺氧而灼烧。
她的指尖短暂触碰到莉莉的衣角,随即被激流强行分开。
在被黑暗完全吞噬前的最后一刻,艾玛看到漩涡云的中心裂开了。
一个发光的形体从中缓缓降下,悬浮在半空中。
那是一个少女的轮廓,全身笼罩在青绿色的光芒中,苍白的皮肤下流动着血管般的荧光纹路。
她的长发在风暴中狂舞,宛如神话中的复仇女神。
终于...自由了。
风之律者的声音直接在所有幸存者的脑海中响起,甜美如少女,冰冷如刀锋,人类,准备好接受审判了吗?
她抬起手,五道龙卷风同时在沿海地带生成,像巨人的手指般犁过城市。
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在绝对的风压面前如同纸牌屋,玻璃幕墙爆裂成无数闪亮的碎片,加入死亡的风暴芭蕾。
多么脆弱的文明。
风之律者注视着脚下的毁灭,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就像沙滩上的城堡,一次潮汐就能抹去所有痕迹。
她轻轻挥手,一座三十层高的酒店大楼从中间断裂,上半部分被卷入空中,旋转着砸向两公里外的医院。
在距离海岸线五公里的高空,一架隶属于逐火之蛾组织的侦察机正以极限速度逃离那片正在形成的风暴。机舱内,红色警报灯将每个角落染成血色。
崩坏能读数突破临界值!
技术员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字,声音颤抖,已经超过第三次崩坏时的峰值!还在持续上升!
驾驶员安德森紧握操纵杆,指节发白。
窗外,云层中闪烁的青绿色闪电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总部收到我们的报告了吗?
收到了!快速反应部队已经出动,但至少还需要二十分钟才能抵达!
安德森看了一眼后视镜,那团风暴云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张,边缘已经触及飞机的尾翼。
机舱突然剧烈震动,仪表盘上三个警告灯同时亮起。
崩坏能辐射正在干扰引擎!
技术员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我们可能——
一道直径百米的闪电劈下,正中机翼根部。
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中,安德森在通讯器里留下最后的消息:这里是侦察机Echo-7,我们被击中了。告诉我的妻子...告诉丽莎...
通讯戛然而止。
燃烧的残骸坠向海面,很快被汹涌的波浪吞没。
芒格伊山海滩已经不复存在。
曾经的金色沙滩被厚厚的建筑碎屑覆盖,海水中漂浮着汽车残骸和断裂的树木。
幸存者寥寥无几,他们蜷缩在混凝土结构的残垣断壁间,惊恐地望着天空中那个带来毁灭的身影。
所有单位注意,这里是逐火之蛾快速反应部队阿尔法分队。
通讯频道中,指挥官马克西姆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我们将在三分钟后进入交战区域。记住,我们的任务是拖延时间,等待重型支援。不要正面硬抗律者,重复,不要正面硬抗律者。
十二架垂直起降战机冲破云层,在风暴边缘排成攻击阵型。
每架战机下方都悬挂着最新型的战术机甲——高六米的人形战斗单位,装甲上喷涂着逐火之蛾的黑红色标志。
启动Emp防护罩,全武器系统解锁!
马克西姆的命令在每台机甲的驾驶舱内回荡。机师们快速检查着各项参数,有些人悄悄在胸前画着十字。
崩坏兽群出现!
雷达操作员大喊,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形,数量...老天,超过两百!而且还在增加!
从风暴中涌出了形态各异的怪物——
有像昆虫一样爬行的,有像鸟类一样飞翔的,还有像巨蛇一样蜿蜒的。
它们全部由某种灰白色的物质构成,表面覆盖着发光的紫色纹路,正是崩坏能的具现化。
上帝啊...
年轻的机师戴维斯咽了口唾沫,手指悬在发射按钮上方,这比训练时见过的任何模拟都...
集中注意力!
马克西姆厉声打断,全体散开!自由开火!
电磁炮的轰鸣声响彻天空,蓝色的能量弹划出无数道轨迹,将最先冲出的崩坏兽群撕成碎片部队降落在相对完好的高层建筑顶部,建立起临时防线。
戴维斯操纵机甲蹲在一座水塔后方,肩部炮台锁定了一只蜈蚣状的崩坏兽。
能量弹精准命中目标,将怪物炸成两截。但还没等他松口气,断裂的身体竟然各自生长出新的头部和足肢,变成两只完整的崩坏兽。
该死,它们会再生!
戴维斯在通讯频道中惊呼,需要集中火力彻底蒸发!
切换至燃烧弹!
马克西姆立即调整战术。机甲们肩部的武器模块快速切换,发射出拖着橙红色尾焰的磷燃烧弹。
被击中的崩坏兽在高温中扭曲、尖叫,最终化为灰烬。
但崩坏兽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每一秒都有新的从风暴中诞生。
一台机甲被三只突进级崩坏兽围攻,虽然机师奋力用高周波剑劈开其中一只,但另外两只喷出的血液腐蚀了驾驶舱。
惨叫声通过通讯频道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随后是沉闷的爆炸声。
b-7坠落!重复,b-7坠落!
我们需要空中支援!
第三小队队长喊道,他的机甲右臂已经被崩坏兽的利爪切断,正用左臂的加特林机枪扫射逼近的敌人。
勇气号已进入攻击位置。
通讯频道传来回应,主炮充能中,掩护你们三十秒后撤离!
远处的云层被一道红光撕裂,一艘长达三百米的空中战舰缓缓现身。
它流线型的舰体上布满炮塔,腹部装甲打开,露出巨大的能量炮口,开始聚集刺目的红光。
全体注意,掩护射击!
马克西姆命令道。剩余的机甲同时开火,在崩坏兽群中清出一条临时通道。
主炮发射!
一道直径十米的能量束贯穿天地,直接命中风暴中心。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甚至暂时驱散了部分云层,露出了悬浮在其中的风之律者。
她纤细的身影在能量洪流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不可撼动。
攻击持续了整整十秒。当主炮终于停止射击时,空气中弥漫着电离的焦臭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烟雾散去。
命中目标了吗?戴维斯轻声问。
回答他的是一阵刺骨的冷笑。烟雾散尽,风之律者依然悬浮在原处,连衣角都没有破损。
她歪着头,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人类的玩具...真可爱。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三道龙卷风立即生成,向战舰扑去。
规避!快规避!
战舰舰长大喊,但为时已晚。龙卷风击中了战舰右舷,将三台推进器直接扯碎。
战舰开始倾斜,冒着浓烟向海面坠落。
不...
戴维斯眼睁睁地看着战舰坠入海中,激起百米高的水花。
通讯频道中充斥着杂音和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
地面上的机甲部队同样损失惨重。
最初的十二台机甲只剩下五台还在战斗,弹药几乎耗尽。
马克西姆的机甲失去了左腿,只能用建筑残骸作为掩体。
指挥官...我们撑不住了。
戴维斯喘息着说,他的机甲能量只剩15%,右臂关节被崩坏兽的血液腐蚀,操作响应慢了半拍。
马克西姆看着雷达上越来越近的律者信号,咬了咬牙:坚持住,增援马上——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道无形的风刃切开了他所在的建筑,机甲随着坍塌的混凝土一起坠落。
通讯频道中传来最后的静电杂音,随后归于寂静。
风之律者漂浮在战场上空,冷漠地注视着人类的挣扎。
她纤细的手指间缠绕着青绿色的能量丝线,如同操控木偶的提线。
为什么还要抵抗呢?
她的声音轻柔如情人的低语,却让每个幸存者如坠冰窟,接受崩坏的洗礼,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不是更轻松吗?
她抬起手,准备终结剩余的战斗力量。
戴维斯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时,十二道流星划破天际,以超音速坠向战场。
这里是亚神机特别行动队。
一个冰冷的女声在通讯频道中响起,所有逐火之蛾单位,立即撤离交战区域。重复,立即撤离。
流星在接近地面时突然减速,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
十二台银白色的人形机甲,比战术机甲更加纤细优雅,背部装有折叠翼,全身覆盖着能量纹路。
它们没有使用任何可见的推进器,却能在空中自由悬浮。
风之律者第一次露出警惕的表情。
她双手一挥,数百道风刃向亚神机群袭去。
防御矩阵启动。
领队的亚神机平静地下令。十二台机甲同时展开半透明的能量护盾,风刃撞在上面,激起阵阵涟漪,却无法突破。
攻击模式,全武器解锁。
亚神机背部的装甲打开,露出复杂的武器系统。
微型导弹、光束炮、能量刃同时展开,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它们以完美的协同性分散开来,从不同角度向律者发动攻击。
风之律者第一次被迫移动躲避。
她高速穿梭在弹幕中,挥手召唤出龙卷风进行反击。
一台亚神机被卷入其中,瞬间被撕成碎片,但其余单位立即调整阵型填补空缺。
她不是无敌的!
领队机喊道,继续施压!
战斗升级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亚神机群以精妙的配合不断压缩律者的活动空间,而风之律者则召唤出越来越多的崩坏兽助阵。
天空变成了战场,能量光束与风刃交错,爆炸声连绵不绝。
地面上,幸存的逐火之蛾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超乎想象的战斗。
那真的是我们的技术吗?
戴维斯喃喃道,他的机甲瘫坐在废墟中,能量彻底耗尽。
他的同伴摇了摇头,声音因为震惊而干涩:不完全是...据说亚神机使用了从之前帝王级残骸中提取的技术。我们正在用崩坏的力量对抗崩坏。
四个小时的激战后,夕阳的余晖穿透支离破碎的云层。
战场上只剩下三台亚神机还在坚持,而且都已经严重受损。
但它们成功了——风之律者的光芒明显暗淡了许多,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似乎受了伤。
最终,律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转身飞向风暴深处。
残余的崩坏兽群也随之撤退,消失在越来越弱的狂风中。
目标...正在撤离。
最后一台还能运作的亚神机报告道,它的声音因为系统损伤而断断续续,任务...完成。
说完这句话,它眼中的光芒熄灭了,从空中坠落,在接触地面前就已经化为废铁。
海面上,风暴正在消散。但新西兰东海岸已经面目全非,三座城市被从地图上抹去,死亡人数无法统计。而这一切,仅仅是第四次崩坏的开端。
在某个漂浮着玩具熊的浅水区,莉莉·威尔逊蜷缩在一截断裂的房梁上,金发被海水浸透贴在苍白的脸颊。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妈妈...爸爸...
但没有人回应孩子的呼唤。只有风之律者离去时留下的低语在废墟间回荡:
这只是开始...人类终将明白,反抗神明的意志是多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