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分,夕阳将最后一缕金光洒在孤儿院斑驳的墙上,那些岁月留下的裂痕在金色光芒中仿佛成了一道道温暖的纹路。
这座年久失修的建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柔,斑驳的墙砖被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晕,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般微微发亮。
庭院里的老槐树投下长长的影子,几只归巢的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为这静谧的黄昏增添了几分生气。
树影婆娑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降落在庭院中央的石板路上。
庄姜收拢他宽大的肉翼,动作轻盈得像一片落叶,没有惊起一粒尘埃。
他怀中抱着的小女孩——铃,正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粉色的头发被高空的风吹得乱蓬蓬的,像一团柔软的。
她的脸颊因为长途飞行而泛着红晕,小鼻子上还沾着一点灰尘。
到了。
庄姜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铃放在地上,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的指尖在松开前还轻轻拂过小女孩的发梢,确认她站稳了才完全放手。
铃的脚刚触到地面,便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般迫不及待地向前跑去。
她的步伐还有些踉跄,显然长途跋涉让她疲惫不堪,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
庭院尽头的槐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站起。
那是个比铃高出许多的少女,粉色的长发在夕阳中泛着微光,左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条固定着。
樱的蓝紫色瞳孔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剧烈收缩。
她的嘴唇颤抖着,几乎发不出声音:……铃?
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散一个美梦,又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的呢喃。
姐姐!
铃的眼泪瞬间涌出,她跌跌撞撞地扑向樱,小小的身体像一颗炮弹般撞进她的怀里,几乎要将她撞倒。
樱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却又猛地僵住——她的左臂还骨折着,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但她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松开手。
她可以忍受任何痛苦,只要能让铃回到她身边。
疼吗?
铃仰起沾满泪痕的小脸,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樱扭曲的手臂,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姐姐……你的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颤抖着不敢用力。
樱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不疼……一点都不疼。
她强忍着疼痛,用右手轻轻擦去铃脸上的泪水,却在看到妹妹眼中更多泪水涌出时,自己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的指尖颤抖着抚上铃的脸颊,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铃的皮肤温热,呼吸均匀,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和泥土的气息——
这些都是真实的,不是她无数次午夜梦回时见到的幻影。
樱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随即猛地将脸埋进铃的肩膀,瘦削的脊背剧烈起伏,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哭出来。
她的泪水浸湿了铃的衣领,手指紧紧攥着妹妹的后背,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我好想你,姐姐。
铃的小手笨拙地拍着樱的后背,像以前樱安慰她时那样,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
樱抬起头,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擦去铃脸上的泪水,却把自己的脸抹得更花。
她的指尖描摹着妹妹的轮廓,从额头到鼻尖,再到那总是上扬的嘴角,仿佛要将这张脸永远刻进记忆里。
我也想你,每一天都想。
她的声音哽咽,他们不让我见你,说只有我……
她说不下去了,那个可怕的词卡在喉咙里。
只有她完成任务,才能见铃一面;只有她手上沾满鲜血,才能换来妹妹片刻的安全。
是庄姜哥哥救了我。
铃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庄姜,眼中满是感激,他找到我的时候,还遇见了一个怪兽,是庄姜哥哥打败了那只怪兽。
她说着,小手比划着战斗的动作,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庄姜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眼神复杂,既有一丝欣慰,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千劫抱臂靠在墙边,火焰般的瞳孔微微眯起,似乎对这场重逢并不感兴趣,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樱的身上移开,注意到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等两姐妹交谈了一会儿,庄姜才走上前。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樱还是立刻警觉地抬起头,将铃护在身后。
她的动作迅捷如猫,尽管左臂受伤,但右手的姿势已经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庄姜的声音很轻,却让少女猛地抬头。
她的瞳孔在夕阳下呈现出奇异的淡紫色,警惕与感激在其中交织。
谢谢你救了铃。
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铃的头发,像在确认她的存在,
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的眼神锐利,已经做好了付出任何代价的准备。
庄姜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千劫:劫哥,带铃去吃点东西。
千劫冷哼一声,但还是大步走过来,粗鲁地拎起铃的后领:小鬼,跟我走。
他的动作看似粗暴,实则非常温柔的怕铃受到伤害。
铃挣扎了一下,惊慌地看向樱:姐姐!
她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小手伸向樱的方向。
樱下意识想阻拦,但庄姜却挡在她面前,声音不容拒绝:相信我,这样是对她好。
他的眼神坚定,与樱充满敌意的目光对峙着。
樱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铃被千劫拎走时频频回头的担忧眼神,勉强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怕。
直到铃的身影消失在门廊后,樱才猛地转向庄姜,眼中的温柔瞬间被锋利的敌意取代。
听着。
庄姜打断她即将爆发的质问,从战术腰包抽出一支注射器,先处理伤口。
他的声音不容拒绝,动作却异常轻柔。
他的动作意外地娴熟,固定夹板时指尖避开所有淤青,注射镇痛剂的针头精准刺入静脉。
樱盯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压抑的怒火。
庄姜的手顿了顿。晚风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带来铃隐约的笑声。
他收起医疗包,从内袋取出一块全息投影仪。
看过这个再说。
庄姜调出全息投影,这是之前拜托梅做的动画解说。
他实在不想给每个英桀都挨个说一遍剧情,这样很累的。
一份加密档案在虚空中展开:【第十二律者事件记录】。
疑似八九年后,铃会被崩坏选为侵蚀律者。
他刻意略过其他的细节,将画面定格在樱突入禁闭室的瞬间。
投影里浑身是血的少女正抱起妹妹残缺的尸体,太刀当啷落地。
樱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左手无意识地抓挠着树皮,指甲劈裂也毫无知觉。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投影,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当画面切换到她独自拼尽全力消灭了所有被侵蚀的机甲和死士,到达了铃的身边,给梅博士创造了封印律者的机会。
最后凯文找到樱的时候,她的生命已经走到最后。
树干传来脆响——她的五指已嵌入树干三寸,木屑刺入她的指甲缝,鲜血顺着树皮纹路缓缓流下。
还要继续吗?
庄姜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
樱摇了摇头,这样已经够了。
她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
庄姜关闭投影,你有什么想法?
他的问题简单直接,却像一把刀刺入樱的心脏。
一片树叶落在樱颤抖的身前。
她突然拿起地上的断刀,刀光闪过,全息设备在空中裂成两半。
你们凭什么...
断裂的太刀抵住庄姜咽喉,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凭什么决定铃的生死!
她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直视着樱崩溃的蓝紫色眼睛,真诚地看着她:不是我们决定了铃的生死,而是你。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相。
你骗人...
樱的声带像被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铃才不会是...
她的手在颤抖,刀刃在庄姜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庄姜的手搭上她颤抖的肩膀:加入我们。
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温度,我会帮你改写这个结局。
樱猛地转头,泪水终于决堤。
她揪住庄姜的衣领,断裂的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凭什么相信你?你们和毒蛹根本是一丘之...
她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就凭我能找到铃。
庄姜握住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掌心的温度几乎灼伤她,就凭我知道你想保护妹妹的决心。
他的每个字都重重敲在樱的心上。
樱如遭雷击般松开了手。
晚风卷着枯叶从两人之间穿过,远处千劫点燃的烟头在暮色中明灭。
看过剧本的局外人。
庄姜弯腰拾起太刀,指尖拂过刀刃时迸溅出火星,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断裂的刀身在红光中重获新生,庄姜将它递还给樱:带着铃逃亡,看着她被崩坏能逐渐侵蚀;或者——
刀柄突然浮现出逐火之蛾的徽记,加入我们,改写结局。
樱接过刀的瞬间,孤儿院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
帕朵端着饼干盘站在门廊下,铃骑在千劫脖子上冲他们挥手。
暖黄的光晕中,庄姜看见樱低头飞快抹了把眼睛。
姐姐!来吃饼干呀!
铃的声音穿透暮色,千劫大叔说今晚可以看星星!
她的笑声清脆如铃铛,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
樱深吸一口气,太刀在她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刀花。
当她再抬头时,蓝紫色的眼睛里燃起某种决绝的火光:如果加入你们...
她的指甲抠进刀柄纹路,真的能保证铃的安全?
庄姜望向夜空。
银河正在他们头顶缓缓展开,某颗流星划过天幕,拖出长长的尾焰。
我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他转头直视樱的眼睛,但我能保证——
远处传来铃被千劫举高高的惊呼声。——这次会有很多人,和你一起握住那把刀。
樱的目光越过庄姜的肩膀,落在铃欢笑的身影上。
小女孩正笨拙地试图把一块饼干塞进千劫嘴里,而那个总是暴躁的男人居然没有拒绝。
帕朵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樱握紧了手中的刀。
我加入。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庄姜还是捕捉到了那三个字。
为了铃,我愿意再相信一次。
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照在她的脸上,将那些未干的泪痕映照得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