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汴京城内的书肆画坊也仿佛从冬日的沉寂中苏醒过来,透着一股文墨特有的生机。得了林噙霜的允准,墨兰与长枫二人,再次以“巡视家中产业”为由,来到了那间新接手不久的文玩书铺。
铺子位置不算顶好,但胜在清静,临近学馆,客流多是些穿着儒衫的学子或是寻觅闲书的文人。匾额上书“清韵斋”三字,倒是雅致。管事是个四十余岁、面相老实的中年人,姓李,见东家的小主人来了,忙不迭地上前见礼,引着他们四处观看。
铺面不算大,收拾得却还整洁。靠墙的多宝格上,分门别类地放着笔墨纸砚,多是中档货色,品质尚可,胜在实用。另一侧则陈列着些书籍,除却必备的四书五经,倒也有不少诗文集、笔记杂谈,甚至还有些印制尚可的山水画册。
墨兰(青荷)步履轻盈,目光沉静地扫过一排排书架与货品。体内青莲本源带来的那份宁和与清明,让她即便身处略显杂乱的铺面,心神亦丝毫不乱,观察得尤为细致。她注意到,那些实用类的笔墨消耗得最快,补货也及时;而一些装帧精美但内容寻常的诗文集,则落了些许薄尘。
长枫如今看待事物的眼光也已不同,他并未只看表面,而是低声问李管事:“近日店里何种书籍卖得最好?来往的客人,可有什么说道?”
李管事见这位小爷问到了点子上,忙躬身答道:“回三公子的话,还是那些科举必备的经典和时文集子卖得最快。偶尔有些闲杂笔记,若是内容新奇有趣的,也能卖出去些。来往的客人多是附近学馆的学子,银钱上不算宽裕,偏好实惠耐用的。也有几位老先生,时常来淘换些孤本杂书,只是这类书难收,利润也薄。”
墨兰(青荷)闻言,轻轻颔首,随手从架上取下一本印制粗糙的山水画册,翻看了两页,对李管事温言道:“李管事辛苦。我瞧着这些画册,印制寻常,难以入真正雅士之眼,于学子而言又非必需,积压在此,反倒占了地方,不若清理出去,多备些扎实的纸张和常用的墨锭。另外,我见那边角落光线尚可,若能设一两副桌椅,备些清水,让那些银钱不丰的学子能在此翻阅片刻书籍,或许能多聚些人气。”
她声音不高,语气平和,提出的建议却切实可行。清理滞销货、优化货源是基本,增设免费阅览之处,则是惠而不费,能吸引潜在主顾,提升铺子口碑的长远之策。李管事在书铺行当多年,一听便知这建议老道,不由得对这位年纪轻轻、气度沉静的四姑娘刮目相看,连声应下。
长枫在一旁听着,心中对妹妹更是佩服。他也能看出些问题,但未必能如此迅速地想到这般周全的解决之法。他接口道:“管事可多留意些内容扎实、价格公道的时文集和策论选编,这类书需求最大。若有好的,即便利薄,也可多进些,走个量。”
兄妹二人在铺子里盘桓了约莫半个时辰,又问了些账目细节,见诸事井井有条,李管事也算尽心,便未再多言,嘱咐他用心经营,便起身离去。
回府的马车上,长枫感慨道:“往日只觉得开铺子便是买进卖出,今日细看,方知其中亦有诸多学问。选址、货源、客流、甚至铺内陈设,都大有讲究。”
墨兰(青荷)微微笑道:“三哥哥能见微知着,便是进益了。这经营之道,与治学亦有相通之处,皆需用心、用智,循序渐进。咱们如今不过是管中窥豹,日后若有机会,当多看、多问、多思。”
她撩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熙攘的街市,心中一片澄明。视察铺子,增加进项固然是目的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借此拓宽长枫的眼界,锻炼他理事的能力。她无法直接赋予他经天纬地之才,却可以引导他去看清这真实的世界,学会在其中立足、前行。
体内,青莲本源温顺地流淌,滋养着她今日略耗的心神。所有外在的观察、分析、谋划,皆依赖于这内在的、持续不断的优化与支撑。她收回目光,神色沉静。前路还长,但她与兄长,正一步步,稳稳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