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基础科学中心的天台,沐浴着清冷的夜风与璀璨的星光,乔琳心中的答案逐渐清晰如水中的明月,倒映出她未来的路径。那不是一时冲动,也非权衡利弊后的妥协,而是基于对自身现状与长远追求的深刻洞察后,自然浮现的选择。
她选择留下。
留在吴院士的团队,留在这片她已深耕数年、并刚刚开辟出新战场的学术沃土。麻省理工的邀请固然极具诱惑,代表着学术界的某种“正统”与巅峰认可,但乔琳清醒地认识到,她现阶段最需要的,并非另一个顶级平台的履历,而是将已破土而出的新芽,悉心培育,让它真正扎根、生长,直至开花结果。吴院士团队提供的支持、自由度,以及正在进行的、与她自身发现紧密相连的课题,是目前最适合她深度攻坚的环境。
而且,在她的内心深处,对这片正在蓬勃发展的祖国科研平台,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归属感与参与感。她渴望亲眼见证,并亲身参与这场东方智慧的崛起。
第二天,她给埃文斯教授回复了一封措辞诚恳、情真意切的邮件。她首先表达了由衷的感谢和对麻省理工的向往,随后详细解释了自己目前的研究正处于关键突破期,团队给予了极大的信任与支持,此时离开于心有愧,也于研究不利。她并未完全关闭未来合作的大门,表示希望保持联系,期待将来有合适的时机进行深入的学术交流与合作。
邮件发出后,乔琳感到一阵轻松。这不是放弃,而是选择了当下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埃文斯教授很快回信,语气中带着遗憾,但也表示了充分的理解与尊重,并再次强调随时欢迎她改变主意,麻省理工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
处理完这个重大抉择,生活似乎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稳的时期。乔琳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新方向的深入研究上,带领李文斌和张悦,一步步构建着新的理论框架,验证着各种猜想。进展虽然缓慢,却扎实而坚定,每一天都能看到新的数据、新的理解,这让她内心充实而平静。
与此同时,她与王亚珍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的平衡。乔建斌的离世,似乎抽走了王亚珍身上最后一丝作为“母亲”的底气与理所当然。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几乎不敢对乔琳提出任何要求,每次联系,都只是简单地汇报近况,语气卑微。
乔琳依旧定期给她转账,维持着她的基本生活,也会在她生病时,联系护工或帮忙预约医生,但亲自前去探望的次数却更少了。她无法给予王亚珍所渴望的情感慰藉与亲密陪伴,那超出了她们母女关系所能承载的界限。她所能做的,也愿意做的,便是确保她生活无虞,这已是她基于血缘所能尽到的、剥离了情感纠葛的责任。
王亚珍似乎也渐渐接受了这种模式。她不再哭诉孤独,不再试图用亲情绑架乔琳,只是在每次收到转账时,会发来一条简短的、带着感激的“收到了,谢谢琳琳”。偶尔,她会在朋友圈发一些养花、参加社区老年活动的照片,试图证明自己“过得很好”,不需要女儿操心。
这种距离,对双方而言,或许都是最好的归处。
乔琳偶尔会想起前世,那个被家庭重担和情感勒索压垮的自己。再看如今,她能够清晰地划定边界,冷静地承担责任,而不被其吞噬,她感到一种挣脱命运枷锁后的释然。
体内的青莲本源,在她心境愈发通透、坚定的状态下,似乎也进入了一种更加和谐的运转。那微弱的“活性”律动,不再仅仅是滋养肉身的辅助,更仿佛与她的精神意志产生了一种更深层次的交融。它依旧无法外放,无法干涉外界,却让她的生命状态达到了一种内外如一、圆融自洽的境地。她的思维更加敏捷,直觉更加精准,连带着容貌气韵,也沉淀下一种经历过抉择、明晰了归处后的沉静与光华,那并非刻意营造,而是生命本源充盈自在的自然流露。
这天,她刚结束一轮与李文斌、张悦的激烈讨论,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手机响起。是许妍。
“姐!”许妍的声音带着雀跃,“我们台里要做一个关于青年科学家的系列纪录片,主编点名想采访你,作为开篇第一集!怎么样,大科学家,给个面子呗?”
乔琳微微一愣,随即莞尔。她知道,这既是妹妹的工作,也是外界对她成绩的另一种认可。
她沉吟片刻,并未立刻答应,而是问道:“采访基调是什么?如果只是塑造‘天才’或‘明星’,我可能不太合适。”
“放心啦!”许妍立刻保证,“主编说了,要真实,要展现科研背后的汗水与坚持,还有……你们面对未知的那种探索精神。绝对不会过度包装的!”
听到这里,乔琳才点了点头:“好,时间你们安排,提前跟我确认就行。”
“太好了!姐你最好了!”许妍在电话那头欢呼。
挂断电话,乔琳望向窗外。春意渐浓,研究所院子里的树木已是一片新绿,生机勃勃。
归处已明,前路清晰。
无论是学术的深空,还是与过往的牵绊,她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与平衡。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青莲那温润而坚定的滋养,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推导。
脚下的路,还很长。但她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挑战与机遇,她都将从容前行,因为她早已明确了自己的方向,找到了内心的归处。
青莲静植,根系深埋,于沃土之中,亭亭而立,香远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