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聒噪不休,为校园平添了几分慵懒的躁动。就在这样一个午后,乔琳接到了许妍打来的电话,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姐,我们学校过两周有个社会实践周……我,我想去你那边看看,行吗?就看看,不打扰你工作。”许妍语速很快,像是怕被拒绝。
乔琳握着手机,目光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移开,望向窗外被烈日炙烤得有些发白的树叶。她沉默了几秒,不是犹豫,而是在快速评估自己的日程安排和可能的影响。
“可以。”她最终应道,声音平稳,“你自己安排好行程和住宿。我时间不固定,只能抽空见你。”
“太好了!谢谢姐!我一定不给你添乱!”许妍的声音瞬间明亮起来,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她的雀跃。
挂断电话,乔琳微微出神。许妍的来访,像一颗意外投入湖心的小石子,在她高度自律和封闭的学术生活里,漾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她并不反感,甚至隐隐有一丝……类似于观察样本变化的好奇?她想看看,脱离了原生家庭那种压抑氛围,在大学里浸泡了一年的许妍,变成了什么样子。
两周后,许妍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物理系气派的大楼下,仰头张望,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新奇。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比起高中时多了几分大学生的朝气,但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属于这个年纪的迷茫。
乔琳从实验室下来接她,依旧是那身简单的衣着,气质却沉静得与周遭匆匆的学生格格不入。她看着许妍,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妹妹眼中那点未褪的稚气和隐约的不安。
“姐!”许妍看到她,眼睛一亮,小跑着过来。
“嗯。”乔琳点了点头,接过她手里不算重的行李,“先去我宿舍放东西,然后带你在校区里走走。”
接下来的半天,乔琳履行了她“抽空”的承诺,带着许妍在校园里粗略转了一圈。她没有过多介绍风景,经过实验室大楼时,只平淡地提了一句“我平时主要在这里工作”,经过图书馆时,也只是说“查资料会来这里”。她的介绍更像是一种背景交代,而非导游式的讲解。
许妍却听得极为认真,看着身边步履匆匆、抱着书本或仪器的学生,看着那些她看不懂的公式海报和学术通知,眼神里充满了向往,也有一丝自惭形秽。
“姐,你们……平时都学些什么啊?难吗?”她小声问道。
“还好。”乔琳的回答依旧简洁,但她顿了顿,看着许妍,“找准方法,持之以恒,就不难。”
晚上,乔琳带她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饭。看着菜单上相对实惠的价格,许妍明显松了口气。乔琳点了三菜一汤,分量十足。
“在大学还适应吗?”乔琳一边给她夹了块排骨,一边问道。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许妍的大学生活细节。
许妍受宠若惊,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说起新闻专业要学写各种体裁的稿件,说起摄像课的有趣和艰难,说起和室友的小摩擦,也说起对未来的模糊憧憬和隐隐担忧——担心毕业找不到好工作,担心自己能力不够进不了电视台。
乔琳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关键问题,比如“你们专业课评分标准是什么?”“实践机会多吗?”。她的问题总是切中要害,让许妍不得不从情绪化的抱怨,转向更具体的描述和思考。
“新闻追求真实和深度,和做科研有相似之处。”听完许妍的倾诉,乔琳放下筷子,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力量,“都需要扎实的调查,严谨的论证,和清晰的表达。你觉得摄像难,就多练;觉得写稿没深度,就多读、多思考、多模仿好的作品。迷茫解决不了问题,把眼前每一件具体的事做好,路自然会清晰起来。”
她没有给出空泛的安慰,而是提供了基于逻辑的行动指南。这与她前世记忆中,父母那种要么忽视、要么施加压力的方式截然不同。
许妍怔怔地看着姐姐,眼圈微微发红,用力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姐。”
送许妍去校门口坐车离开时,夜色已经降临。许妍回头,看着站在路灯下的乔琳,身姿挺拔,面容在光影下显得愈发清晰柔美,那双眼睛沉静如古井,却仿佛能映出人心。
“姐,”许妍鼓起勇气,最后问了一句,“你……你当初是怎么确定要走科研这条路的?不觉得……很难很孤独吗?”
乔琳看着远处深邃的夜空,沉默了片刻。前世的绝望与今生的抉择在心头一闪而过。
“因为别无选择,也因为这是唯一能抓住的光。”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许妍心上,“难和孤独是常态,但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不怕。”
许妍似懂非懂,但姐姐话语里的那份决绝和坚定,她却真切地感受到了。
看着许妍乘坐的公交车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乔琳转身,慢慢走回实验室。体内青莲本源安静流淌,抚平了因短暂社交而产生的一丝心绪波动。
她或许无法,也无意愿去扮演一个温情脉脉的传统姐姐角色。但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迷惘中的妹妹点亮一盏微弱的灯,照亮脚下的一小步路。
微光虽弱,可引前行。至于许妍最终能走到哪里,那是她自己的路,需要她自己去走。
而乔琳自己的路,依旧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在浩瀚的文献中,在未解的难题前,等待着她的继续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