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研究所外那条安静的河流,看似平缓,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而过。乔琳逐渐摸清了这个异国学术圣地的节拍——高效、直接、充满竞争,却也尊重实力。
她与埃琳娜合作的那篇论文,在经历了审稿人几轮尖锐却富有建设性的质询和修改后,终于被一家物理领域的顶刊正式接收。消息传来时,埃琳娜兴奋地给了乔琳一个大大的拥抱,连一向沉稳的约翰教授也在组会上特意提到了这项工作的意义,称赞它是“理论引导实验、实验深化理论”的典范。
这份成果,如同一个清晰的印记,让乔琳在这个精英云集的地方彻底站稳了脚跟。找她讨论问题的人更多了,甚至还有其他部门的资深研究员,就一些悬而未决的实验现象,来听听她这个“理论新锐”的看法。乔琳依旧保持着她的风格:倾听,思考,然后给出基于物理图像和严密逻辑的、尽可能简洁清晰的回应。她不轻易承诺,但答应的事情总会全力以赴。
生活上,她也形成了新的节奏。公寓、研究所、超市,三点一线。她学会了用简单的食材做出能快速补充能量的餐食,也摸清了附近哪家超市的亚洲食品货架最丰富。那只青莲马克杯成了她书桌上最固定的风景,无论是清晨提神的绿茶,还是深夜陪伴的白水,它都在那里,杯壁上那朵莲花仿佛也随着她在异国的深耕而愈发显得沉静有力。
体内的青莲本源,在这种稳定而高强度的生活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无法让她瞬间顿悟,也无法让她避开所有学术上的弯路,但它确保证着她的身体这台精密仪器,始终能以最佳状态运行。长时间阅读文献后的眼干涩,激烈讨论后的心神消耗,甚至因饮食差异偶尔带来的肠胃不适,都能在它温和而持续的滋养下得到缓解和修复。她的气质在这种内外兼修下,愈发沉静内敛,五官轮廓仿佛被精心雕琢过,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走在研究所里,偶尔会吸引一些欣赏的目光,但她浑然不觉,或者说,并不在意。
这天,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国内母校的邮件。是她本科时期的一位老教授,辗转得知她在国外的出色工作,来信表示祝贺,并委婉询问她是否有意向在博士毕业后考虑回国任教的可能性。信中提到了学校正在大力引进青年人才,以及为她这样有潜力的学生提供的优厚条件。
乔琳看着这封邮件,沉默了许久。
回国,回到熟悉的环境,承欢父母膝下(虽然关系依旧疏离),教导像曾经的自己一样懵懂的学生……这条路径,安稳,且似乎符合常理对“学成归国”的期待。
但她的指尖在冰冷的鼠标上停留,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这里咖啡角里激烈的辩论,是埃琳娜拿到新数据时发亮的眼神,是约翰教授提到某个疯狂想法时孩子般的兴奋,是那个德国教授严谨到近乎苛刻的质疑背后,对真理纯粹的追求。
这里,有她目前最渴望的、最前沿的学术碰撞和最自由的探索空间。
她没有立刻回复那封邮件,而是将其标记为未读。这不是一个需要立刻做出的决定,但她知道,内心深处,天平已经有所倾斜。
傍晚,她独自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异国的风带着与故乡不同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她拢了拢外套,步伐稳定。
她想起前世那个被困在狭小天地里,最终选择放弃的自己。而今,她站在一片更广阔的舞台上,凭借自己的努力和一点点命运的馈赠(那缕青莲本源),赢得了选择的权利。
孤独吗?偶尔。但更多的是自由,是掌控自身命运的踏实感。
青荷飘洋过海,植于新土,并非恋栈异乡的风光,而是贪恋这里更充足的阳光、更丰沛的雨露,以及能够让它肆意伸展、直至触及自身极限的广阔空间。
它静立水中,默然生长,遵循着内在的节拍,不为岸上的目光所动。未来的方向,或许依旧未知,但脚下的根系,却在这一日日的深耕中,愈发坚定地抓握着这片选择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