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学者论坛上的报告,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乔琳所处的学术小圈子里漾开了涟漪。
回到学校后,她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目光的微妙变化。实验室里,原先或许还带着些审视或不在意态度的师兄师姐,主动与她讨论问题的频率增加了;甚至连其他课题组的博士生,在走廊遇见时也会点头致意,或就她报告的内容简短交流两句。
“乔师妹,那天报告反响很好啊,”同组的张师兄端着咖啡凑过来,语气带着佩服,“尤其是应对那个关于‘奥卡姆剃刀’的质疑,反应太快了,有理有据。”
乔琳从电脑前抬起头,谦和地笑了笑:“只是把前期准备工作做得扎实了些,数据都在那里,心里有底就不慌。”
她心里清楚,这份“不慌”,更多源于内心深处的笃定。经历过前世那般彻底的绝望与挣扎,学术场上这种基于逻辑和事实的交锋,反而显得纯粹,甚至让她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青莲本源潜移默化地改善着她的身体素质,让她能承受更高强度的脑力消耗,保持精神的高度集中,这才是她应对一切挑战的根基。
陈景明教授将她叫到办公室,除了对论坛表现给予肯定外,更重要的是布置了新的任务。
“你的模型初步得到了关注,但这只是第一步。”陈景明语气一如既往的严肃,“接下来,你需要完成两件事。第一,将模型写成一篇完整的学术论文,我会指导你投稿。第二,基于模型的预测,参与设计下一个季度的实验验证方案。理论必须经过实验的检验,才能站得住脚。”
“我明白,教授。”乔琳沉静应下。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真正的攻坚才刚刚开始。
然而,名声初显带来的并非全是善意。几天后的一次跨课题组联合讨论会上,当乔琳阐述她的实验方案构想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乔琳同学的想法很大胆,”说话的是隔壁王教授课题组下的一位博士后,姓赵,资历较深,平时有些恃才傲物,“不过,将宝贵的束流时间和大笔经费,押注在一个一年级博士生提出的、尚未经过严格评审的理论模型上,是否有些过于冒险了?”
赵博士后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目光扫过乔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我们是不是应该更稳妥一些,先重复验证一些经典理论,或者跟进国际上更成熟的研究方向?”
会议室内安静了一瞬。几位年轻学生下意识地看向乔琳,又看向主持会议的陈景明教授。
乔琳感觉到一瞬间的窒息,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潜藏在记忆深处的、对被否定和被轻视的熟悉感悄然刺了她一下。但她立刻运转起《青木养身功》,一丝微不可查的清凉气息流转,将那点不适瞬间抚平。
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等了几秒,让会议室里那片刻的沉默发酵,也让自己的思绪完全沉静下来。然后,她看向赵博士后,目光平静,声音清晰:
“赵老师提出的谨慎考虑,我非常理解。科研经费确实应该用在刀刃上。”
她先肯定了对方观点中的合理部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不疾不徐:“不过,科学进步的‘刀刃’,有时候恰恰就在于敢于探索未知和挑战既有认知。我的模型,是基于现有实验数据中无法被现有理论完美解释的‘异常’提出的,它并非凭空想象。在论坛上,它也经受住了多位同行的初步质疑。”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提议的实验方案,并非全面押注,而是设计了一系列关键性的、具有判别力的实验点。这些实验,一方面可以检验我的模型预测是否正确,另一方面,即使模型预测失败,这些实验数据本身,对于理解该物理过程、甚至对于检验其他理论模型,也同样具有很高的价值。可以说,这是一项‘进可攻,退可守’的研究计划。”
她条理清晰,既回应了对方关于“冒险”的指责,又点明了研究计划本身的内在价值,将讨论从“是否支持一个学生”拉回到了“科学问题本身的价值”上。
陈景明教授适时开口,一锤定音:“乔琳的方案,前期论证是充分的。科学探索允许失败,但不能缺乏勇气。这个方向,值得投入资源进行验证。具体实验细节,后续再细化。”
赵博士后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地坐了回去。
会议结束后,乔琳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位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师姐悄悄对她竖了下大拇指,低声道:“怼得漂亮!那个赵博士后,就是看不得别人出头,尤其你还是新生。”
乔琳微微摇头,低声道:“不是为了怼他,只是陈述事实。”
她走出会议室,外面阳光正好。刚才会议上的小插曲,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些许涟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深知,随着她走得越来越高,类似的质疑、嫉妒甚至明枪暗箭只会更多。学术圈并非净土,同样存在竞争和复杂的人际关系。
但这一切,与她前世所经历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处可逃的绝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那时的她,被命运扼住喉咙,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而现在,她手握知识与努力铸就的利剑,脚下是凭自己一步步走出的道路。所有的质疑和阻碍,都不过是这条路上需要劈开的荆棘与暗礁。
青莲本源在她体内缓缓流转,滋养着她的身躯与精神,让她目光愈发清澈坚定。
暗礁已现,但她这艘重新启航的小舟,早已砺就了足以破浪前行的钢壳铁骨。前路漫漫,唯剑作伴,而她,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