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宏海实业总部大厦。
现在的宏海如一艘在惊涛骇浪中漂泊的巨轮。
只有顶层董事长办公室的灯火,还在坚挺地亮着,像是最后的灯塔。
张海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挪到了靠窗的沙发上。
窗外城市的繁华与他内心的不安形成尖锐对比。
他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林志华的名字。
他看着按钮,迟迟未能按下。
这短短几秒,如同要耗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向一个年龄,资历都比自己小的后辈求救真是奇耻大辱!
他知道,这个电话一旦拨出。
宏海就不再是过去的宏海,他张海,也将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最终,想起吴峰那股压力,以及对宏海万劫不复的恐惧。
他用力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得很快,对方好像早就一直在等候着他了。
张海说话略显疲惫,他摒弃了所有虚礼:
“林董事长,我是张海。”
“这么晚打扰你了,抱歉。”
“刘建应该都跟你说了。”
“宏海的局面……比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更糟。”
张海接着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最沉重的问题:
“林董,宏海……在我手上丢了控股权,我认了。”
“但我必须问清楚,在你林志华的规划里。”
“未来的新宏海,还有没有我张海和这帮老兄弟们的位置?”
“还是说,我们最终会被当成包袱一样甩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寂静好像让张海的心都跳停了几秒。
然后,林志华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真诚的说道:
“张董,您问宏海有没有您的位置?”
“我要说,不是有,而是不可或缺!”
他的肯定的说道:
“我看重宏海,不仅仅是那些生产线和土地。”
“更是您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制造工艺、供应链管理经验和这支能打硬仗的团队!”
“控股权变更只是为了引入活水,共同抵御强敌。”
“在新的董事会里,您将是联席董事长,我们共同主导宏海的转型和未来。”
“您和您的核心团队,不是包袱,是新宏海最宝贵的资产和灵魂!”
林志华这几句话,砸碎了张海最后一点关于尊严和话语权的疑虑。
林志华没有把他看作一个失败的,需要被清理出局的前朝元老。
而是视为平等的合作伙伴和宝贵财富。
林志华的声音继续传来,激越的说道:
“张董,”
“眼前的危机,看似是绝境,但何尝不是一次刮骨疗毒,让宏海重获新生的机会?”
“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彻底优化管理流程,轻装上阵。”
“我们的目标,是让华安的智能大脑注入宏海的制造铁躯。”
“打造一个足以在世界舞台上立足的智能制造标杆!”
“这不仅仅是为了救活宏海,更是为我们中国的高端制造业闯出一条新路。”
“这条路,需要您掌舵,需要我们一起走下去!”
“产业报国,共度时艰,共创未来。”
林志华描绘的图景,点燃了张海内心深处那份几乎被现实磨平了的,属于实业家的热血和雄心。
许久,张海对着电话,只说了两个字:
“谢谢。”
林志华回应道:
“是我们该谢谢您,张董。”
“接下来的股东大会,将是一场硬仗。”
张海恢复了往日商海搏杀时的狠厉:
“我知道。”
“宏海内部,我和刘建会全力以赴。外部,就拜托林董了。”
林志华的话语简短有力:
“里应外合,我们必胜。”
突然他立马想起一些事情,然后停顿了一下。
他积攒力气说出来接下来的话:
“还有现金流断裂可能就在这几周。”
“银行已经在催贷,成千上万员工的工资……我也快顶不住了。”
这是交底,是将自己最脆弱的弱点暴露给对方。
是谈判桌上最危险的举动,却也表达了最大限度的诚意。
电话那头,林志华的声音传来。
沉稳而冷静,瞬间抚平了些许他内心的焦灼:
“张董,您言重了。您的难处,我感同身受。”
他没有丝毫意外和推诿,直接说道:
“请放心,资金问题,是当务之急,我们已有预案。”
张海的心猛地提了一下,追问道:
“林董,我还需要你一句实话,华安能拿出多少现金。”
“钱多快能到账,帮我稳住这个烂摊子?”
“我要对几千个家庭负责,等不起漫长的产业整合。”
“如果你拿不出钱,我只好选择吴峰那边的方案。”
“毕竟员工要吃饭,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不是畜生。”
“我张海虽然固执,但我得为员工的生命负责。”
“他们有家庭有孩子要照顾,人没钱是会饿死人的。”
这是他最关键的焦虑,生存高于一切。
林志华的答复清晰果断,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张董,你别激动,我知道,员工的生命大于一切!”
“48小时内。”
“华安与磐石资本联合提供的第一笔五亿过桥资金可以到位。”
“专项用于稳定员工薪资和支付最紧急的供应商货款。”
“至于银行的压力,我会亲自出面协调,争取债务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