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仙岛,云雾深处。李茶送走欢天喜地的赵公明与三霄后,脸上那抹闲适悠然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期待与决然。他付出残缺却依旧堪称至宝的弑神枪,外加一个助其突破瓶颈的重诺,换取赵公明的伴生灵宝定海神珠,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厚赐过甚,但唯有李茶自己清楚,这一切,皆是为了至宝——混沌珠!
自得到此珠,他耗费无穷心血,也仅仅炼化了四十一重先天禁制,便再难寸进。混沌珠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寂,任凭他输入再多法力,寻来再多蕴含空间、本源之力的灵物投喂,其核心禁制都纹丝不动,如同磐石。甚至连一些偶然得到的小型洞天福地本源,融入之后也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涟漪。这让他深知,寻常的洞天世界本源,对于旨在重演混沌、自成一方真实大世界的混沌珠而言,层次太低,根本看不上。
直到今日见到赵公明,李茶灵光乍现,想起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此宝内蕴二十四方诸天雏形,封神之后被燃灯所得,被其炼化,演化成二十四诸天佛国!这等层次的洞天法宝,其蕴含的空间法则与世界本源之力,远非寻常洞天可比,或许……或许正是撬动混沌珠顽固禁制的钥匙!
如今,定海神珠在手,李茶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试。他不再耽搁,立刻唤来墨染,石清,神色肃穆地吩咐:“即日起,我将闭关,参悟大道。无重要之事,绝不可前来打扰!”
“谨遵老爷法旨!” 两大弟子凛然应诺。
李茶转身步入白玉仙宫深处,挥手间布下重重禁制,将整座宫殿彻底封闭,隔绝内外。宫内,仙灵之气缭绕,一枚外表古朴无华,内部却包罗万象的宝珠静静悬浮在他面前,正是混沌珠。
他屏息凝神,先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随后,珍重地取出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每一颗神珠都散发着朦胧的五色毫光,珠内似有潮汐涌动,空间折叠,蕴含着开辟天地的伟力。
“去!”
李茶低喝一声,运转无上法力,包裹住第一颗定海神珠,缓缓推向混沌珠。两者接触的刹那,混沌珠表面荡起一圈细微的涟漪,那定海神珠如同冰雪消融般,化作一股精纯无比、蕴含着空间开辟意韵的本源气流,被混沌珠贪婪地吞噬吸收。
李茶心神紧绷,全力感应着混沌珠内部的变化。初始,混沌珠依旧沉寂,但随着第第二颗、第三颗定海神珠的本源融入,他敏锐地察觉到,第四十二重禁制松动了!
希望之火燃起,李茶精神大振,更加小心地引导着后续的定海神珠融入。每融入一颗,混沌珠内部空间便扩张一些,结构也更加稳固一分。而核心禁制的松动感,也愈发明显。
时间在这深宫之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李茶将第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的本源融入混沌珠的那一刻——
“嗡!”
一声开天辟地之初的宏大道音,自混沌珠内部轰然响起!整个白玉仙宫都为之震颤,若非禁制隔绝,恐怕整个方丈仙岛都能感应到这恐怖的波动。混沌珠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其表面的古朴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重组、转化!
李茶的神念紧紧附着在混沌珠上,他清晰地“看”到,接连八重复杂到极致的先天神禁,依次亮起,向他敞开了大门!整整八重禁制,在这一刻,彻底松动,有了被炼化的可能!
巨大的惊喜尚未平复,更让李茶心神震撼的景象出现了。他的神念深入混沌珠内部那扩张了不知多少倍的空间,除了他早年移栽进去,郁郁葱葱遍布各处的先天灵根茶树外,他竟然在一些山川溪流之畔,感知到了微弱的生命波动!
那并非他引入的生灵,而是混沌珠在吸收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的诸天本源后,内部法则进一步完善,阴阳五行开始自行调和运转,于无尽混沌之气中,自然孕育出的最初级生命形态!只是几株蕴含生机的苔藓和水中浮动的灵藻……
“生命……自行演化出了生命!” 李茶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这意味着,混沌珠内部的空间,已经不再是单纯依靠外力维持的储物空间或洞府,而是具备了自我循环,演化万物的根基,拥有完整生态的真实小世界!
他放眼望去,这个初生的小世界广袤无垠,山川起伏,江河奔流,天空虽无日月,却有混沌光源普照,其面积之广阔,堪比洪荒大半个东洲!虽然依旧荒芜,但生命的火种已经点燃,世界的蓝图正在缓缓展开。
李茶完全沉浸在混沌珠世界跃迁的玄妙道韵之中,悉心体悟空间、造化、生命法则的奥秘。他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全身心投入到对这方初生世界的观察与引导之中。
就在李茶于方丈岛闭关,为混沌珠的惊天蜕变而欣喜时,外界的洪荒,时光已过了近百年。
人族陈都,地皇神农虽肩负共主之位,但他那颗仁济天下之心,始终未曾改变。第三任人皇的遴选,因他常年在外奔波,迟迟未能提上日程。他依旧带着神农鼎,手持造人鞭,行走于大川深泽,辨认、品尝着每一种未知的植物。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少了那位总是在危急关头悄然现身,以无上神通和一杯清茶化解危机的师尊——云华散人。
没有李茶暗中以灵气涤荡其体内积毒,没有仙茶时时滋养其神魂肉身,更没有超越时代的药理知识从旁引导。神农全凭自身坚韧不拔的意志和逐渐被毒素侵蚀的凡躯,对抗着天地间亿万草木蕴含的猛烈毒性。
常年累月,积毒已深。他不再如青年时那般,中毒后休养几日便能恢复。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都是在透支他作为人皇那磅礴却并非无穷的生命本源。他的头发早已花白,面容刻满了风霜与疲惫,体内五脏六腑皆被各种复杂的毒素缠绕、侵蚀,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琉璃盏,只待最后那轻轻一击。
终于,在这一日,当他于一座瘴气弥漫的深谷中,尝一种开着妖异蓝花、散发着甜腻香气的藤蔓时,那前所未见的猛烈剧毒,与他体内沉积的千百种毒素产生了恐怖的连锁反应,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噗——!”
一口漆黑如墨、腥臭无比的血液喷出,神农只觉得眼前一黑,天地倒悬,那支撑了他一生、为人族跋涉了千山万水的伟岸身躯,终于再也无法承受,重重地倒在了泥泞之中,倒在了他为之奋斗终生的道路上。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脑海中闪过的,是烈山部童年的困惑,是初遇师尊的惊喜,是发现五谷的喜悦,是救治万民的欣慰……唯独,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未尽事业的深深遗憾。
“下一任……继承者……还未……”
念头未绝,他的神魂离体而出,受人道气运与功德的牵引,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投向人族圣地的火云洞天。
火云洞内,天皇伏羲早已静候多时。随着神农神魂入驻,洞天内磅礴的人皇气运与神农自身尝百草、定五谷的无量功德轰然灌注,为其重塑人皇法体。片刻之后,一道气息浩瀚、已达准圣巅峰的神农氏,自洞天深处一步踏出,与伏羲并肩而立。
他成功了,他为人族留下了延续文明的基石,自身也得以超脱,成就仙道果位,永镇火云洞。
就是走得太过突然。那象征着人族共主权柄、承载着人道希望的崆峒印,被他留在了陈都的人皇宫中,却未曾指定由谁来继承。他未尽的话语,成了人族最大的遗憾与……祸患的根源。
地皇骤然魂归火云洞,第三任人皇空悬。失去了共主统一调度与威望震慑,原本因神农贤明而暂时平息的各部族矛盾、权力欲望,开始如同野草般,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悄然滋生、蔓延。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出现在蓬勃发展的洪荒人族之中,潜流暗涌,危机四伏。而这一切,尚在闭关体悟混沌珠奥妙的李茶,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