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山,坐落于西方界域灵山以东不足千里处,因其独特的地理风貌而闻名遐迩。山势并不算高,却以山脊为界,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景象:西侧山体林木葱郁,生机勃勃,灵泉潺潺,呈现一派盎然翠意;东侧则地气紊乱,植被稀疏,岩石裸露,弥漫着一种深秋凛冬般的死寂枯黄。这奇特的景观,追溯根源,竟与李茶有着莫大关联。
当年他观魔道之争,将此地尽毁,曾以大法力梳理地脉,其梳理的最终界限,便定在了这枯荣山。山以西,地脉通畅,灵机渐复,故有生机焕发;山以东,因法力不济未能继续梳理,地气依旧淤塞混乱,故而呈现枯败之象。此山,可谓是他昔日功绩与未竟之事的一个鲜明注脚。
今日,李茶选择在此山设立法坛,意义非凡。法坛一立,便意味着他将在此进行一次系统的讲道,会尽可能为所有听道者答疑解惑,不再像之前游历那般,一地最多停留三日。这枯荣山,将被打造成继云华洞天之外,茶道另一个重要道场,未来甚至会安排弟子在此坐镇,传播茶道精义。
消息传出,西方无数生灵与修士,如同久旱逢甘霖,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齐聚枯荣山下。就连一些对西方教义有所倾向的人,也感到好奇,偷偷前来。
李茶登临法坛,面容平和,周身道韵自然流转,与脚下这方他亲手梳理过的天地隐隐共鸣。他并未立刻讲述高深法门,而是从最基础的“茶”之本性开始,由浅入深,娓娓道来。从凡俗间的采青……讲到灵茶的培育、采摘时节与天地灵机的呼应;从一杯清茶中品味人生百态……淬炼神魂意志;从茶道的“静、和、怡、真”四谛,讲到如何将这些理念融入修行,稳固道心,明心见性。
这一讲,便是悠悠百年光阴。李茶将茶道从凡俗技艺,一直阐述到如何借助茶道感悟天地法则,凝聚胸中五气,直至成就金仙道果的完整体系。他刻意止步于金仙之境,只因对于台下绝大多数听道者而言,金仙已是可望亦可及的目标。大罗之道,玄奥莫测,过早知晓,容易使人心生妄念,失了循序渐进的修行本心。
百年讲道没有任何天降异象,枯荣山西侧灵气却愈发充盈,隐隐有向东部枯黄之地蔓延的趋势。台下听道者如痴如醉,不知多少人突破困顿已久的瓶颈,对李茶宣讲茶道如同聆听大道真言一般。
就在李茶讲道完毕,开始为众人答疑解惑之时,西方二人精心准备的“终极组合”,登场了。以弥勒为首,迦叶、摩诃迦旃延、阿难陀等,接引、准提座下口才与修为皆属最上乘的十六名弟子,联袂而至。他们个个气息渊深,最低也是大罗初期修为,为首的弥勒更是大罗后期,圆融的佛光也难掩其锐利。他们此行,携带着西方二人与一众智者精心推演出他们认为最刁钻、最能惑乱道心根基的问题,意图在论道中占据上风,破掉李茶在此地营造的无上道韵。
首先发难的是迦叶尊者,他面容清癯,目光炯炯,合十问道:“云华前辈,茶道既倡‘无争’之心,视万物平等,不起分别。然,既已无争,何须四处讲道,宣扬自身理念?既已无争,修行法力神通,提升修为,又是与谁相争?此非自相矛盾乎?”
李茶闻言,淡然一笑,声如清泉流淌,抚平众人焦躁之心:“迦叶道友所问,在于‘争’之表象。茶道无争,非是懦弱退避,乃是心境的超然,不为外物所役,不因得失而动。然洪荒非是理想之国,大道亦需护持。无争,是为‘莫能与之争’的从容。意思是,你若愿与我论道讲理,我自当以理相待;你若欲行蛮横之事,贫道亦略通一些拳脚。传道洪荒,若无护道之力,纵有万千道理,亦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此非争,乃是‘持’。”
一席话,既阐明了茶道“无争”的真意是内心超脱而非行为无为,又点出了在现实洪荒中保有力量的必要性,逻辑严谨,无懈可击。迦叶一时语塞,默然退下。
弥勒见状,心知无法从李茶身上打开缺口,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语气却带着锋芒:“云华前辈道法高深,晚辈钦佩。不知晚辈可否向前辈高足请教一二?”
李茶目光扫过弥勒,知其用意,却不阻拦,颔首道:“可。你想问谁?”
弥勒目光转向一旁多动症犯了的无支祁,笑道:“就请无支祁道友不吝赐教。”
无支祁正扒拉着毛发,听有人叫他,愣了一下,嘿嘿傻笑着走上前:“问我?嘿嘿,我刚入门没多久,懂得不多。”
弥勒表情一变,语气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沉重:“吾有一宏愿,愿此洪荒大地,再无纷争杀戮,众生皆得安乐。不知茶道之中,可有化解之法?”此问极其阴险,直接将一个近乎无解的问题抛给看似莽撞的无支祁,无论他如何回答,都难以圆满。
无支祁听得直挠头,这问题对他来说太过深奥,急得抓耳挠腮,不住地看向李茶。
李茶神色不变,传音入密:“按照你心中所想回答即可,不必拘泥,直抒胸臆。”
得到师尊首肯,无支祁心中一横,挺起胸膛,朗声道:“弥勒道友,我的答案只代表我自己,不代表师尊,也不代表茶道!我的看法是——以杀止杀,以强权化解纷争!不知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这答案与茶道倡导的平和宁静简直南辕北辙!
弥勒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立刻追问:“无支祁道友,你这回答,与令师所传茶道背道而驰,怎能令我满意?而且,你如何界定谁是该杀之人?杀戮本身便是纷争之源,如何能以杀止杀?强权之下,不过是畏惧与压制,谈何真正化解纷争?”
无支祁虽然性子直,却不笨,被连续追问,反而激起了凶性,呲牙道:“杀,自然是杀主动挑起纷争、制造杀戮之人!除掉祸乱之源,便是止杀!强权管理之下,立下规矩法度,令行禁止,违者重罚!当所有人都知道作乱必受严惩,自然就会收敛,纷争减少!这难道不是一种化解?难道要像你们一样,光靠嘴巴说说,就能让那些凶徒放下屠刀?俺老无不信!”他这番话虽粗糙,却带着一种源自丛林法则的直白逻辑,反而让一些习惯西方教义弯弯绕绕的听道者若有所思。
弥勒一时语塞,他没想到无支祁会如此回答,更没想到这番歪理能得到认同。眼看在论道上难以占到便宜,高坐灵山的接引、准提心中焦急,开始不顾身份,暗中以神念传音,声音直接响在李茶几位弟子的识海,言语间挑拨,暗示李茶并未传授他们真正核心大道;嘲讽,说他们给师门丢脸;试图以准圣中期威压干扰石清、忘忧的心神。
这等行径,已非论道,实属卑劣!
连日来被各种古怪问题刁难,李茶尚且能淡然处之,但此刻对方竟以大欺小,暗中对自己的徒弟使坏,妄图动摇他们的道心!
士可忍,孰不可忍!
李茶面色骤然一沉,周身平和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如剑!长身而起,目光冷冽的看向灵山,冷哼一声:“好个西方妙法,论道不过,便行此龌龊伎俩!当真以为贫道没有脾气吗?!”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一道璀璨流光,撕裂长空,裹挟着滔天威势,直奔灵山而去!那速度之快,远超在场所有人的感知。
下一刻,遥远的西方天际,便传来惊天动地的能量轰鸣之声!“噼里啪啦!”“轰隆隆!”
其间夹杂着压抑不住的痛呼与惨叫声,响彻云霄。那声音,怎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
枯荣山下,万籁俱寂。所有听道者都目瞪口呆地望向西方天空,那里法则紊乱,宝光偶尔炸裂,伴随着持续不断的“切磋”声响与那两位的惨嚎。弥勒、迦叶等西方弟子吓的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也顾不得论道,心中只有无边的恐惧。
这场单方面“交流”持续近一个时辰。随后,两道极其狼狈、僧袍破碎、鼻青脸肿、周身佛光都黯淡无比的身影,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从云端跌落,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稳住身形,头也不回,仓惶无比地逃向灵山深处!
李茶的身影随即出现在枯荣山法坛之上,衣袂飘飘,纤尘不染,神色恢复平静,仿佛只是出去散了散步。他淡然坐下,继续为尚未解惑的听道者解答疑问。
此刻台下众人的心思,早已不在问题之上。他们一个个眼神发亮,充满了好奇与兴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我的天……那两位,被打得真惨啊!”
“云华祖师真是……威武!”
“一个时辰!足足惨叫了一个时辰!这下西方教的脸可丢大了!”
李茶见状,也不点破,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今日出手,既是惩戒西方二人的卑劣行径,维护弟子,又何尝不是借此机会,向整个西方昭示——茶道,并非可欺之道!想要阻我传道,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经此一战,茶道在西方传播的最后一个障碍,也被李茶以这种霸道方式,彻底扫清。枯荣山道场,自此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