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水洞天的神异,远超李茶的预估。那株霞光万道的紫霄茶树,那至阴至柔的先天壬水,以及整座洞天浑然天成,契合水行大道的灵韵道痕,都让他难以割舍。如此福地,若留弟子在此驻扎,无异于稚子怀金行于闹市。难保不会引来觊觎之徒,届时弟子吃亏受损,反为不美。
可若要将其整个搬走,却又谈何容易?洞天福地并非无根浮萍,其根基深植于大地灵脉,与周遭山川地气勾连一体,强行摄取,所需法力堪称浩瀚无边。以李茶如今的修为,勉强能将其摄取出来,可洞天离了地脉滋养,时间一长就会灵气尽失。
思来想去,唯有将此方洞天融入混沌珠内的初生世界,方能一劳永逸,既保全了洞天,又可随身携带,化为自身道途的底蕴。然,欲纳洞天,先固其内。如今的混沌珠内里空间虽已初具雏形,但法则未稳,乾坤未定,尚不足以承载壬水洞天这等完整的先天洞府。强行融入,只会两相受损。
晋升珠内世界,已是势在必行。而钥匙,便是那五颗分属五行、位列极品的先天灵宝——五灵珠。
想到这里,李茶心中不由泛起一丝不舍。五灵珠,任何一颗流落洪荒,都足以引起腥风血雨,乃是真正意义上的顶级先天灵宝,蕴含完整的五行大道法则。如今却要亲手将它们“献祭”,用以滋养、补全混沌珠的根基。即便这是早已定下的计划,事到临头,那份对灵宝的珍惜与对“毁灭”极品灵宝的奢侈感,依旧萦绕心头。若非为了混沌珠这件潜力无限的混沌至宝,放眼洪荒,谁又能有如此气魄与“败家”的手笔?
他轻轻叹了口气,意念微动,五颗灵珠自元神深处依次浮现,悬浮于身前。五色光华交相辉映,将壬水洞天映照得流光溢彩,五行道韵自然流转,形成一幅完美流转的五行衍生图。
李茶伸出手,指尖逐一拂过五颗灵珠,感受着它们传来的温顺、亲近却又带着一丝灵性懵懂的波动。它们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决断与那丝不舍,珠身光华微微闪烁,如同在做最后的告别,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心。
“罢了,助我完善世界,亦是尔等造化所归,大道所在。”李茶喃喃自语,眼神骤然变得坚定。他不再犹豫,心念牵引之下,混沌珠自眉心飞出,居于五灵珠中央,散发出朦胧混沌之气。
“融!”
李茶低喝一声,周身法力澎湃而出,如同江河决堤,更引动一缕大道功德加持其上,确保过程万无一失。五颗灵珠受到感召,开始围绕混沌珠急速旋转,五色光华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五道纯粹到极致的本源气流,如同百川归海,义无反顾地投向中央的混沌珠!
李茶的神识紧随着投入混沌珠内部。刹那间,他“看”到了一幅开天辟地般的壮丽景象:
原本混沌未明的空间剧烈震荡,五行本源之力如同五根擎天巨柱,轰然落下!东方青气升腾,演化无边林海;西方白气纵横,凝成巍峨金山;南方赤气席卷,化作熔岩火山;北方黑气弥漫,涌现浩瀚汪洋;中央黄气沉淀,耸起一座巍峨无比、连接天地的巨大山岳!
四极既定,中央已立!五行相生,循环伊始!空间边缘的混沌之气被这股新生的世界之力强行排开,一退再退,珠内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展,瞬息之间便比原先辽阔了万倍不止!山川河流的雏形开始显现,天空清浊渐分,虽然尚无日月星辰,但五行之光交替映照,已有了昼夜交替的模糊概念。
更让李茶惊喜的是,他清晰地感知到,原本炼化到二十四重后,难以撼动的混沌珠先天禁制,此刻竟有了松动,露出可以继续炼化的迹象!世界本源壮大,反过来降低了炼化至宝本体的难度。
机不可失!李茶立刻传音给负责警戒的石清:“石清,为师需闭关一段时日,重塑法宝世界。若非生死攸关之事,切勿打扰。”
传音完毕,李茶当即盘坐于紫霄茶树下,紧闭双目,将所有心神投入混沌珠中。他一边观摩着珠内世界五行衍化、乾坤定立的无上玄妙;一边运转功法,引动法力,开始炼化那一道道变得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玄奥的先天神禁。
时间在闭关中悄然流逝。混沌珠内,第二十五重、二十六重……禁制被逐一攻克。每炼化一重,李茶对混沌珠的掌控便加深一分,对珠内世界的演化干预也加强一分,世界变得越发稳固,生机渐显。
悠悠三千载,弹指一挥间。
李茶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混沌初开、世界生灭的景象,周身气息愈发深邃内敛。此刻,混沌珠已被他炼化了三十六重先天禁制,又达到了瓶颈无法继续炼化。而珠内世界,早已今非昔比。五行根基牢固,空间广阔足以容纳亿万生灵,灵气浓郁虽不及顶级洞天,却也堪比外界名山大川,已是一方可以自行循环,供生灵修炼生存的洞天福地!
“师尊,您醒了。”一直守在一旁的涟漪见李茶醒来,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三千年来,她谨遵师命,与众弟子轮流护法,不敢有丝毫懈怠。
“嗯。”李茶微微颔首,神念瞬间扫过整个原壬水洞天区域,“没发生什么事吧?”
“回师尊,一切安好。就是……就是无支祁师弟有些耐不住寂寞,时常跑出去寻那些洪荒异兽、妖族强者切磋较量。”涟漪有些无奈地回禀。
李茶闻言,淡然一笑:“无妨,他本性如此。只要没受什么重伤,由他去吧。”掐指一算,距离第三次讲道结束,只剩不足八百年光阴。是时候返回云华洞天了。
不过,离开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将整座壬水洞天,搬入混沌珠!
李茶长身而起,一步踏出,已至洞天之外,悬浮于深潭上空。他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与地脉紧密相连的壬水洞天。
“喝!起!”
一声低喝,声震四野。体内浩瀚如海的法力再无保留,轰然爆发!磅礴法力如同两只巨手,深入地下,将整个壬水洞天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大地开始微微颤动,潭水倒卷,周围山脉发出低沉的轰鸣。这并非破坏,而是以一种近乎“移花接木”的大神通,将洞天从其原生环境中“剥离”出来。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惊动了在外游荡的无支祁和外围警戒的石清等人,他们纷纷化作流光赶回,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整座壬水洞天,正被李茶以无上法力,硬生生从大地灵脉中“薅”了出来,缓缓升空!洞天上的先天禁制光华闪烁,与李茶的法力相互交融、抗衡。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法力消耗巨大。李茶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坚定,右手虚托,一点一点将整个洞天摄到手里。
待到洞天完全脱离地脉牵引,悬浮于掌心之上,李茶左手一翻,混沌珠浮现,散发出吸纳万物的混沌灵光。
“融!”
他双手缓缓靠拢,将右手中托着的、缩小了无数倍的壬水洞天,小心翼翼地推向混沌珠。两者接触的刹那,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华,空间法则剧烈波动。洞天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开始一点点地被混沌珠吞噬、接纳。
这一步,考验的不仅是法力,更是对空间法则、世界本源的精细掌控。李茶维持着这个姿势,心神高度集中,引导着两个空间的融合,不敢有丝毫差错。这一坚持,便是一百零八载春秋!
当壬水洞天彻底融入混沌珠,与原初世界完美交融后,那耀眼光华才渐渐敛去。李茶长长舒了一口气,饶是他法力雄浑冠绝当世,此刻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气息微喘,脸色略显苍白。
付出的代价与收获相比微不足道。神识沉入混沌珠,他立刻感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珠内空间再次扩张,灵气浓度飙升,尤其是水属性灵气,因壬水洞天和先天壬水的融入,变得格外浓郁。更让他惊喜的是,随着洞天融入带来的世界本源补充,混沌珠那坚不可摧的第三十七重禁制,竟然有所松动!
最有趣的景象发生在珠内世界的一角:那株百余丈的紫霄茶树,与稍矮一些却灵性盎然的清灵茶树,被安置在了一片灵气最为充裕的山谷中。两株先天灵根感受到同类的气息,枝叶无风自动,柔嫩的枝条轻轻触碰在一起,传递着仅有它们自己懂得懵懂而友好的灵性波动,两个小家伙成了朋友。
李茶心念一动,取出一套玉质茶具,引动混沌珠内新生的先天壬水,又摘取几片紫霄茶树顶尖的嫩叶,悠然沏了一壶茶。他暂时不打算继续炼化,炼化混沌珠禁制动辄需以千年计,若因闭关错过了鸿钧讲道后的“大戏”,未免太过可惜。
莹白的玉杯之中,茶汤呈现出一种深邃而清澈的紫金色泽,氤氲的茶气不再是单纯的清香,更带上了一丝先天壬水独有的温润与灵动。此茶特点,与悟道茶的五味纷呈不同,紫霄茶更显甘甜醇厚。初入口,苦味极淡,涩感几不可察,随即,一股沛然的甘甜便自舌底涌出,鲜活无比,仿佛蕴含着生命的律动。咽下之后,口腔中留下的并非浓烈香气,而是一种醇和绵长的余韵,温养着喉舌与神魂。其功效更是非凡,静心凝神、恢复法力、疗伤化瘀,效力温和而持久。
一杯热茶缓缓饮尽,李茶只觉一股温润浩大的灵流自腹中升起,迅速流转四肢百骸,滋润着干涸的经脉与略感疲惫的元神。不过片刻功夫,消耗巨大的法力和精神便已恢复至巅峰状态,甚至隐隐还有一丝精进。
那独特的茶香弥漫开来,早已勾得几个徒弟心痒难耐。涟漪、石清、无支祁,甚至新加入的霸下,都忍不住围拢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李茶手中的茶壶。
李茶见状,不由莞尔,挥手又取出几个玉杯,为他们各自斟上一杯。连霸下也分得一杯,它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捧起对于它庞大本体而言袖珍无比的玉杯,将那杯蕴含着宁静力量的茶汤一饮而尽,巨大的龙目中流露出无比陶醉和感激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