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辞静立院中,眸光沉凝。
金线兔素以机敏狡黠着称,其警觉之高,远非寻常妖兽可比。
若想靠强攻硬取,几乎毫无可能。
即便侥幸遇上外出活动的金线兔,激烈的追逐与打斗也极易损伤它那身蕴含灵气的珍贵肉质,使其失去独有的风味与灵韵,得不偿失。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栖息在院中的两只灵宠。
下一刻,一个充分利用两兽天赋特性的计划,逐渐在他心中成型,脉络清晰。
“寻踪蜂体型细小如豆,飞行之时几近无声,最擅长追踪气味,探寻缝隙;
吞金鼠虽不以速度见长,却力大擅掘,于地底穿行如同本能,更能负担远超自身体重之物。
若能配置出一种药性足够,却温和无损的迷药,混入金线兔最嗜食的甘霖草中,由寻踪蜂携入洞穴深处。
待那金线兔食草中招,陷入昏睡,再由吞金鼠循迹潜入,将其安然拖出……此计或可奏效!”
思路既定,下一个待解决的难题,便是那迷药本身。
此药需得药性强劲,足以放倒练气期的妖兽,却又不能是烈性毒药,以免破坏金线兔肉身的灵韵,更不能留下任何隐患,影响后续食用。
他凝神屏息,过往在无数典籍杂录中翻阅过的海量信息,此刻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记忆的碎片不断拼接,终于,一种名为“酥骨迷迭香”的凡方,出现在脑海中。
此物并非致命毒药,而是以几种药性特殊的凡俗草药为主料,辅以微量低阶灵草粉末精心配置而成。
其药效重在“迷”而非“杀”,能令中者筋骨酥软,气血运行趋于极缓,最终陷入深沉睡眠,数个时辰后方能自然苏醒,且对身体根基与灵气无损。
正是眼下最理想的选择!
然而当初仅是偶然瞥见,并未刻意去记诵其具体的配置细节与各材料的分量。
“看来,少不得要再往那杂役区的藏宝阁走一遭了。”
许清辞行事向来果决,计划既定,便不再拖延。
他当即转身出院,径直朝着杂役区去。
两刻钟后,便再次来到了那处既熟悉又透着几分陈旧的杂役区藏宝阁。
守阁的管事弟子见来人身着外门服饰,气息不俗,并未阻拦,只是默默放行。
许清辞步入阁内,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与淡淡尘埃混合的气息,光线自高窗投入,显得有些昏暗。
一排排高大的木质书架整齐排列,其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纸张泛黄的低阶典籍,基础药草图谱,矿物志异等等。
这些都是给杂役弟子拓宽见识,学习处理宗门庶务的根基。
他凭借昔日的记忆,轻车熟路地走向存放药理杂项的区域。
目光如电,快速扫过一排排古旧的书脊。
很快,一本名为《百草杂录》的薄册被他精准地抽了出来。
指尖翻动那泛黄易脆的书页,最终停在了记载着“酥骨迷迭香”配方的那一页。
他凝神细读,将配方所需的六种主辅材料,各自的精确分量、,需要研磨至何种程度,以及配置时需特别注意的火候,投放顺序等关键信息,一一刻印在脑海之中。
主料如“醉仙花”、“梦萝藤”等虽属凡物,却也需达到特定成熟年份,药力方足;
而那味作为关键药引的低阶灵草“迷神草”,更是不可或缺。
牢记配方后,他转而登上二楼,前往存放药材的区域。
几种标注的凡俗草药很快便在相应的药柜中找齐,唯独那“迷神草”所在的格子,空空如也。
许清辞把其他药草皆取了两株,走到一层交割的窗口,向内中一位当值的管事弟子询问道:“这位师弟,不知阁中可还有迷神草库存?”
里面的管事弟子态度颇为客气:“这位师兄,实在不巧,迷神草近期需求颇多,库存前两日就已售罄了。
不过,半月后灵植园会送来新的一批,师兄若是不急,可半月后再来看看。”
许清辞一听,心中不禁有些焦急。
他所需就在当下,半月?
半个月后还要来作甚?
稍作沉吟,他又问道:“师弟可知,除了这杂役藏宝阁,门中还有其他地方能较快弄到迷神草吗?”
那管事弟子想了想,无奈摇头:“这就难了。
灵植园那边的药田里倒是有种植,只是据我所知,还未到成熟采收期,此时挖掘,药性不足,也无法入药。”
许清辞眉头微蹙,心中盘算,无论如何,先把已找到的凡俗草药买下,迷神草再另想办法。于是,便将选好的几种草药递了过去。
管事弟子清点了一下,报出价格:“师兄,这些一共一块下品灵石。”
许清辞直接取出两块灵石推了过去:“先前多谢师弟解惑。”
那管事弟子见状,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嘴上虽推辞着“师兄,这哪里使得……”,话音未落,许清辞已抓起包好的药草,转身离开了窗口。
走出藏宝阁,许清辞立于阶前,心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坊市或许有售,不过此时白日,人不多,要到晚上摆摊的人。
正当他蹙眉深思之际,想着要不要过去碰碰运气时,一个略带惊讶与些许兴奋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哎呦!这不是许师兄吗?
真是巧了,您怎么大驾光临我们这杂役区了?
可是需要些什么?师弟或许能帮上点忙。”
许清辞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面带几点麻子,身材略显富态的外门弟子,正搓着手,满脸堆笑地站在不远处。
此人正是昔日曾与他有过些嫌隙的王麻子。
许清辞面色平静,并未给对方难堪。
时过境迁,当初那点不快早已淡去,后来王麻子也曾拿灵石示好,两人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如今碰面,维持表面和气便是。
他淡淡道:“哦,原来是王师弟,师弟在此是……?”
王麻子脸上笑容更盛,解释道:“这不宗门灵草快要到集中收获的时候了,我过来跟这边管事的师兄商议一下采收和交接的一些杂务。”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我这点杂事,哪比得上许师兄潜心修行来得重要。
听闻许师兄近来修为精进神速,已是练气六层的高深境界,真是令人钦佩。
反观小弟,还在原地踏步,实在是惭愧得很。”
许清辞眼睛微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似笑非笑道:“师弟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王麻子嘿嘿一笑,很是自然地又将话题引回最初:“师兄过奖了,不过是些道听途说。
对了,师兄今日来此,可是为了寻找什么灵草?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许清辞顺势点头,叹了口气道:“不错,我正急需几株‘迷神草’,可惜藏宝阁内已然断货,让人白跑一趟。”
说着,脸上适时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王麻子一听,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许师兄需要迷神草?嗨!你怎么不早说!找我啊!”
“找你?”许清辞深深看了王麻子一眼,带着审视,“你手上有货?”
“我现在身上没有,但师兄您需要,我就能想办法给您弄来一些!”王麻子拍着胸脯,一脸笃定。
许清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当真?”
“自然千真万确!借我个胆子也不敢欺瞒许师兄您啊。”王麻子表情真诚,语速飞快地解释,“迷神草本身不算什么稀罕物,只是咱们这杂役阁调配不及时,时常断货。
正巧我知道有位相熟的师兄,在自己的私垦药园里种了些,品质绝对上乘!
师兄您在此稍候片刻,我这就跑去给您取来!”
说罢,他也不等许清辞回应,朝着许清辞拱了拱手,便一溜小跑,胖硕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
许清辞张了张嘴,想问问需要多久,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只得在原地耐心等待。
果然,不过一刻钟多点的功夫,王麻子便去而复返,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气息也有些微喘。
他双手捧着一个略显粗糙的木盒,递到许清辞面前:“许师兄,您看,这就是那上好的迷神草,您验验货!”
许清辞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躺着四株迷神草。
但见草株色泽鲜嫩欲滴,叶片肥厚,灵气充盈,茎叶之上甚至还沾染着些许未干的晶莹露珠,一看便知是刚离土不久的上等品相。
他心中顿时一喜,看来这王麻子虽有些油滑,办事倒是颇为得力。
“王师弟,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解我燃眉之急。这些迷神草,需要多少灵石?”许清辞合上盒盖,直接问道。
王麻子搓了搓手,脸上挤出憨厚的笑容:“许师兄,您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同门一场,往日是小弟不懂事,能有这个机会为您效劳,那是小弟的荣幸。
这几株草药就当是小弟的一点心意,送与师兄了,只盼师兄莫要再记恨小弟以往的过错就好。”
许清辞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王麻子,果然是个懂得察言观色,顺势而为的伶俐人。
他也不多言,直接取出十块下品灵石,递了过去。
“这……这……许师兄,这太多了!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王麻子连连摆手,身子微微后仰,一副不敢接受的模样,“这几株迷神草根本不值这个价,便是按市价,一块下品灵石也绰绰有余了。
师兄您这太破费了!”
许清辞不由分说,将灵石直接塞入他怀中,语气不容拒绝:“给你,便拿着。
往后在这宗门之内,说不定还有需要劳烦师弟之处,这些,便当是师兄提前谢过了。”
王麻子见许清辞态度坚决,且话中似有深意,略一犹豫,便不再推辞,将灵石小心收好,脸上瞬间堆满了受宠若惊的笑容,躬身道:
“许师兄您太客气了!如此厚赐,小弟愧领了!
师兄日后但有所命,只需遣人传个话,小弟定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清辞微微颔首,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当初自己身为杂役弟子,王麻子时而会刁难,要求上供。
如今地位互换,倒是使劲往上舔了。
这回旋镖果真是无处不在!
又与王麻子随意寒暄了两句,便带着那装有迷神草的粗糙木盒,转身离开了杂役区,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石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