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尘门,
外门,低阶灵植园。
晨雾如纱,笼罩住阡陌纵横的广阔灵田。
淡淡的灵气混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里。
田亩间,依稀可见许多身着灰布短衫的少男少女身影。
他们或是小心翼翼地施法引水灌溉,
或是掐着粗浅的法诀催生除虫,
各自忙碌,为宗门贡献着微薄的力量,也为自己换取那一线渺茫的仙缘。
这些少男少女皆是丹尘门的杂役弟子,地位仅高于最低的仆役。
他们修为不高,大都在炼气二层到三层之间,资质也不甚好,多是四灵根、五灵根。
只有少许是身体抱恙的三灵根。
许清辞也是众多杂役弟子中的一员。
此时,许清辞正在这片望不到边的灵田一角,弯着腰,小心挖取脚下的灵淬草。
灵淬草,一阶灵草,主要作为辅药炼制一阶丹药。
许清辞动作娴熟,很快便是把一株成熟的灵淬草连着根茎挖出。
左手提着,右手一动,凝聚出一阵微风将根茎的泥土吹掉,随后放入被身后的药篓,接着继续弯腰挖取。
今日是上交季度例草的日子。
丹尘门的杂役弟子,入门后,每人会分得一块低阶灵田,供其种植一阶灵草。
一阶灵草成熟期是三个月。
每三个月,宗门会收缴定额的灵草。
不达标者,扣俸禄或是安排惩罚性任务。
眼下这一块灵田便是许清辞入门后所分配的灵田。
他种植的是最低级的灵淬草,
根据宗门规定,每三个月需缴纳三十株成熟且品质正常的灵淬草,才能正常获得月俸。
若是数量不够,或者品质不过关,就会被罚没俸禄。
当然,如果灵田产出不止三十株,多余的则为许清辞所有。
只不过许清辞资质低劣,为五系灵根,
虽是炼气三层,但法力比一般弟子要少些,时常不够法力施展布雨术。
加之种植灵草的天赋也低,灵田的产出一直徘徊在达标与不达标之间。
入门三年,俸禄也时常拿不全。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日头高照,许清辞将灵田所有的灵淬草挖完。
“这次数量够了,还多了两株,品质中等,应该能过关了吧!”
擦一下额头的汗,许清辞嘀咕道。
停歇了一下,便是把药篓的灵淬草整理了一遍。
拖着单薄身体,朝管事王麻子所在的简陋棚屋走去。
王麻子正歪坐在一张破旧的藤椅上,眯着眼打盹。
听到动静,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见到是许清辞,脸上立刻浮现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王管事,这是我本季度的灵淬草,请你过目。”
许清辞将药篓放在桌上。
王麻子瞥了一眼带着常年劳作倦色的许清辞面容,
漫不经心地将药篓放倒,粗糙的五指在药篓随意拨弄了几下,嘴角便撇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不行啊!”
王麻子摇摇头,抽回手,捏着一株略显暗淡的灵淬草,在半空晃了晃,仔细看,根茎却是少了半截。
“许清辞,看看你这草,灵气稀薄,色泽黯淡,而且少了半截,这分明是次品中的次品!
拿这种东西来糊弄事,你是不是想我上报长老,扣你月俸?”
王麻子唾沫横飞地呵斥道。
许清辞的心猛地一抽,看着那株灵淬草,他刚才整理时可是看得清楚,并没有一株残缺。
当下伸手要接过查看。
谁知王麻子并不手中的灵淬草给许清辞,而是继续道:
“许清辞,这是你连续两个月不达标。
我告诉你,若是你继续惫懒怠工,莫说月俸,以后灵田也别种了,直接去干仆役,挑水砍柴去!”
许清辞忍着怒意,皱眉说道:“王管事,可否将灵草给我看看?”
王麻子站起来,将手中的灵淬草扔进药篓,是厉声道:
“怎么?你还想毁掉证据?做梦,告诉你,这个月的月俸你别想要了。”
许清辞停在半空的手骤然握紧,一股无名火从中窜起,
当下伸手一把夺过药篓,一边往药篓找那株灵淬草,一边冷声道:
“我刚才检查了几遍,并没有残缺的灵草,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王麻子见此,心里有些慌,伸手欲夺。
然而,许清辞法力一转,一股气息爆发而出,
王麻子伸出去夺药篓的手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开,没有丝毫准备的踉跄半步,
脸上嚣张的气焰瞬间凝固,转为惊疑不定。
“你…你敢对我动手…”
王麻子一副不敢相信,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涨的通红。
“好你个许清辞,竟敢对我动手,看来光扣份例还是太便宜你了!
我定要上报长老,扁你为仆役!”
许清辞不答,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锐利如剑,竟让炼气四层修为的王麻子心底一寒。
许清辞趁机迅速在药篓中翻检。
很快,找到那株灵草。
果然如料想那般,那株所谓“残缺”的灵淬草,断口崭新,分明是刚刚被王麻子暗中掐断的!
“王管事,”许清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举起那株灵草,亮给周围渐渐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其他杂役弟子看,
“这断口崭新,而且另外一截也在药篓中,分明别人故意折断,你作何解释?”
周围的杂役弟子们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平日也没少受王麻子的盘剥克扣,
此刻见有人敢反抗,目光中既有惊讶,也带着一丝快意和期待。
王麻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他顿觉颜面扫地。
但他仗着管事身份和比许清辞高出一层的修为,强自镇定下来,色厉内荏地喝道:
“许清辞,你胆大包天!不仅以次充好,污蔑管事,甚至还敢对管事动手!
我看你是要反了!我这就上报长老,将你逐出宗门!”
许清辞丝毫不惧,将药篓重重放下,踏前一步,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清:
“王麻子,我敬你是管事,你却屡次三番欺压于我。
以前我忍让,是懒得与你计较。
今日你若再胡搅蛮缠,我不介意跟你撕破脸。
你干的那些肮脏事大家心知肚明,若是我将这些事捅到高层那里,看被逐出师门的是你还是我?”
王麻子瞳孔一缩,他欺软怕硬惯了,此刻被许清辞的气势完全压制,
又摸不透许清辞的真实底细,心中顿时怯了。
他也明白,事情真闹大了,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负责这一块的长老虽跟他一条线,不会为了一个五灵根弟子重罚他,
但一旦事情闹大,肯定不会让他继续坐这个位置。
那以后哪还有油水可捞。
“你…你…”
王麻子嘴唇哆嗦,气势全无。
许清辞见好就收,伸手拍了一下王麻子,语气恢复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这里共计三十二株灵淬草,除去定额三十株,多余两株,你按规矩,折价计入我的月俸。
王管事,清点一下,给我个凭据吧。”
王麻子脸色变幻,最终咬了咬牙,悻悻地清点起来,动作麻利了许多,再不敢搞小动作。
至于被他折断的那一株,自然是要他自己补上了。
围观弟子见此一幕,顿时变得惊奇起来。
他们可是鲜少见王麻子吃亏。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何事喧哗?!”
随着话音,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的老者越过众人,缓步走入。
老者目光如电,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分管这片灵植园的外门长老,赵明龙。
见赵明龙,众弟子纷纷拱手施礼。
“见过赵长老...”
赵明龙微微颔首,他目光扫过桌上灵草和神色各异的两人,最后落在许清辞身上,带着审视。
“发生什么事了?”
许清辞心中一凛,抢先一步,躬身行礼,语气平静地说道:“回赵长老,没什么大事。
方才王管事清点灵草时,可能一时数错,弟子心中焦急,与王管事争辩了两句,声音大了些,惊扰了长老,还请长老恕罪。”
赵明龙眉头微皱,看向王麻子:“哦?是如此吗?”
王麻子此刻哪里敢节外生枝,自然不敢说出自己刚才被许清辞震慑的实情,那只会显得他无能。
他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赵长老明鉴,是弟子一时疏忽,数错了数目,已经更正,许师弟本次的例草已经达标了。”
赵明龙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王麻子前后的态度变化的异常?
他虽不知具体缘由,但他一眼就看出王麻子的慌张。
“哼!”
赵明龙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许清辞,“即便事出有因,与管事争执,便是你的不对!
宗门规矩,尊卑有序,岂容你小小杂役弟子质疑?
看来是平日劳作还不够磨砺你的心性!”
许清辞低头,一副诚惶诚恐:“弟子知错。”
赵明龙拂袖:“既如此,灵植园的活儿你先放一放,去杂物阁整理阁内杂物三个月,静静心性!
也好让你明白,何为规矩!”
这个惩罚,无关对错,只为维护“权威”。
王麻子在一旁暗喜,虽不知赵明龙用意,但看到许清辞受挫,他心中快意。
许清辞身体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深深一揖,声音听不出波澜:
“弟子……领罚。”
赵明龙眉头再皱,又补充了一句:“今晚就去!”
许清辞微微欠身。
王麻子则是飞快地写好凭条,盖上手印,递给许清辞,许清辞接过凭条,看也不看王麻子,转身便走。
赵明龙看了一眼王麻子,眼中闪过一抹不满,不过并没多言,转身离开。
.....
走出灵植园,许清辞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熟悉的田地和棚屋,微微摇头,
“杂物阁……清静之地,倒是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