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那一声声源自灵魂深处的、直指阴谋核心的呐喊与追问,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在戚承影将军积郁了数百年的怨念洪流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应。
那原本纯粹是为了毁灭与复仇而存在的滔天恨意,在触及到“暗蓝色鸦羽印记”、“押解官的恐惧低语”、“黑袍人的诡异低语”这些被漫长岁月尘封、却始终如骨鲠在喉的关键疑点时,第一次出现了凝滞与分裂。
恨,依旧滔天。
但恨的目标,似乎不再仅仅是模糊的“奸臣”与“昏君”。
一股被更深的阴谋愚弄、被更诡异力量操控的惊怒与探究欲,如同沉睡的火山下涌动的岩浆,开始蠢蠢欲动。
青铜棺椁的剧烈震颤明显减弱,那笼罩整个主墓室、令人窒息的威压,也悄然收敛了三分。虽然依旧沉重如山,却不再带着那种要将闯入者碾成齑粉的、无差别的狂暴杀意。
王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戚将军的执念本体,那沉睡在棺椁中的古老意识,第一次将“注意力”真正投向了他这个“后来者”。
这不是认可,而是一种审视,一种带着巨大疑虑和本能排斥的、近乎本能的探查。
黄曼渡来的紫金针真元,如同在狂风暴雨中为他撑起的一把脆弱的伞,让他得以在这短暂的间隙中,凝聚起残存的心神。
他不再试图去“安抚”或“净化”那股恨意——那是对这位蒙冤将军最大的不敬。他做出了一个更为大胆,也更为真诚的决定。
他缓缓地、艰难地,在意识层面,向着那棺椁的方向,深深地躬下了身。
这不是臣服,而是对一段惨痛历史的哀悼,对一位忠魂傲骨的敬意。
同时,他将自己最真实的心念,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恳:
“戚将军……晚辈王平,并非此世权贵,亦非超然仙神,只是一介挣扎求存、亦身负诸多谜团与不得已的……巡夜人。”
“我见过人心鬼蜮,经历过背叛构陷,深知蒙冤受屈、百口莫辩之痛……虽不及将军万一,却能感同身受。”
“我前来此地,并非为夺您之力,亦非为毁您安眠。归墟……便是那些黑袍鸦羽之徒,他们视您之冤屈为养料,视天下苍生执念为棋子,布局数百年,所图甚大!”
“他们欲以此地怨念,行颠覆乾坤之恶举。若让其得逞,则将军您毕生守护的山河、您蒙冤亦不曾背弃的故土,或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晚辈斗胆,恳请将军……暂息雷霆之怒。非为忘却仇恨,而是莫让亲者痛,仇者快!您的恨,当指向真正的幕后黑手,而非我等……或这早已物是人间的后世。”
“若将军信我,我愿以神魂立誓,必竭尽全力,查清当年真相,揪出幕后元凶,使忠魂得慰,使奸邪伏诛!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这番话,王平说得极其缓慢,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的真诚、他的悲悯、他自身对不公的愤慨以及对归墟的深恶痛绝。
他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怜悯,只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以及一种后辈对前辈英魂的请命姿态。
他将自己对那暗蓝色鸦羽印记的怀疑、对归墟全球计划的了解、以及自身作为“容器”被觊觎的处境,都融入了这番意念传递之中。
他甚至在共情力的引导下,将自己记忆中遭遇归墟阴谋的片段、感受到的归墟那冰冷虚无的本质,共享给了棺椁中的意识。
这是一种冒险的信任,也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诚意。
沉默。
主墓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青铜棺椁上那两团幽冥鬼火,依旧在静静燃烧,跳动的火焰仿佛映照出棺中意识剧烈的思想斗争。
黄曼和魏子腾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们能感觉到,那恐怖的威压正在发生某种质变,从纯粹的毁灭,转向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揣度的状态。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
一股沉重、苍凉、却不再充满暴戾的意念,如同解冻的冰河,缓缓从棺椁中流淌而出,接触到了王平的意识。没有言语,却清晰地传达了一个意思:
“证明……给我看。”
这不是拒绝,也不是认可,而是一个考验,一个机会!
紧接着,那股磅礴的怨念能量,开始以一种有规律的方式收敛、凝聚。
不再肆意冲击,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般,回流到青铜棺椁之中。
棺椁表面的暗金符文光芒逐渐稳定下来,那两团幽冥鬼火也缩小、凝实,不再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虽然主墓室的压力依旧巨大,但那种随时可能被撕碎的致命感,显着降低了。
王平心中一块巨石稍稍落下,他知道,最危险的阶段暂时过去了。
他获得了一个对话的窗口,尽管极其脆弱。
他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再次传递意念:“如何证明?请将军明示。”
棺椁中的意识沉默片刻,一道新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追忆与指引的意味:
“青玉虎符……可感应……吾之佩剑‘破军’……残片所在……剑灵……应知……更多……”
佩剑“破军”残片?剑灵?
王平立刻想起,在主墓室入口处的殉葬坑中,那柄作为怨念核心的黑红长枪……看来那并非佩剑,而是类似仪仗或战旗之物,在最终认可他时,似乎将一部分灵性注入了青玉虎符。
难道戚将军真正的佩剑,早已破碎,散落他处?
而剑灵,知晓更多连将军本体执念都可能模糊的细节?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很可能是揭开归墟在历史上更深层布局的关键!
“晚辈明白了!”王平郑重回应,“定当寻回剑灵,查明真相!”
就在王平与棺椁意识初步建立沟通,墓室内气氛稍缓的这极其宝贵且脆弱的时刻——
异变陡生!
“嗤——!”
一道快如鬼魅、无声无息的暗蓝色阴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从主墓室入口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中激射而出!
目标并非王平,也非黄曼魏子腾,而是直指那具正在收敛能量的青铜棺椁!
是那名之前被兵俑淹没、生死不知的寒鸦祭司!
他竟然没死,而且不知用了什么秘法,一直隐匿气息,潜伏在侧,等待着这防备最松懈的一刻!
他手中那面布满裂痕的白骨罗盘,此刻燃烧着一种献祭自身生命本源的惨绿色邪火,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强行掠夺与污染气息的幽暗光束,狠狠射向棺椁!
“哈哈哈!愚蠢!与死人谈条件?这精纯的千古怨念,归墟收下了!”寒鸦祭司发出癫狂而嘶哑的狂笑,眼中充满了贪婪与毁灭的快意!
这一击,时机歹毒到了极点!若被击中,正在收敛、处于相对“不设防”状态的将军执念本体,很可能被强行污染、撕裂、甚至被瞬间抽取!
王平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而归墟将得到一股远超预期的、恐怖的力量!
“不!”王平目眦欲裂!
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他猛地向前扑出,将自身毫无保留地挡在了那道幽暗光束与青铜棺椁之间!
同时,他全力催动青玉虎符,绽放出最强的青光,并调动起体内那尚未完全平息的、与将军同源的那丝共鸣之力,试图硬抗这蓄谋已久的致命偷袭!
“平哥!!”黄曼和魏子腾的惊呼声被爆炸的轰鸣淹没!
轰——!!!
暗绿光束狠狠撞上了王平仓促形成的防御!
光芒炸裂,能量风暴席卷整个主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