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洛远山力排众议争取来的“有限自由”,如同一副无形的镣铐,让每一次决策都需权衡再三。
而慈恩医院遗址所代表的“古老的怨恨”,其蕴含的凶险,更让三人心头压着巨石。
魏子腾面前的数个屏幕同时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图谱,他正全力分析从码头数据库深层解密出的、关于慈恩医院区域的详细信息。
黄曼则在另一侧,翻阅着巡夜司内部加密数据库中关于该区域的尘封档案与禁忌记录。
王平闭目凝神,试图通过共情力,远程感应那片土地沉淀了百年的悲伤与愤怒。
“不对劲……”魏子腾突然皱紧眉头,手指飞快地放大一张高精度地质能量雷达扫描图,“慈恩医院地下的能量反应……太深了,而且结构……不像现代建筑!”
屏幕上,代表医院主体建筑的能量残留呈现出大片模糊的暗红色,但在其下方约三十米深处,却显示出一个轮廓清晰、结构规整的、规模远超医院地基的巨大长方形异常能量体!
其能量签名古老、凝练,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死寂与怨毒,与上方医院遗留的、相对“年轻”而混乱的怨气截然不同!
“看这个能量共振频率和衰变周期模型……”
魏子腾调出对比数据,“医院区域的怨气能量频谱宽泛、活跃度高,是典型的大规模集体死亡短期形成的‘凶地’特征。但地下这个……能量频谱极其狭窄、峰值尖锐,活跃度低但能量密度高得吓人,这更像是……某个极度强大的个体灵体,在封闭环境中经过漫长岁月沉淀、凝聚而成的‘精粹怨念’!年代……恐怕远超百年!”
黄曼闻言,立刻从古籍档案中调出相关记载,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确有记载。慈恩医院建于新历初年,选址于一处旧时乱葬岗之上。而乱葬岗的形成,则可追溯至前朝战乱时期,传闻此地曾是一处古战场,更早之前……则是一座前朝显赫武将的家族墓园所在。因战火和瘟疫,墓园荒废,逐渐沦为弃尸之地。”
她指向一份泛黄的地方志残页:“野史杂谈中提及,墓园主墓,属于一位明代嘉靖年间的戍边将军,名讳不详,只知其骁勇善战,却因党争牵连,被诬陷通敌,含冤而死,株连家族。死后怨气不散,墓穴所在之地渐成不毛,时有怪异传闻。医院建立前,巡夜司前身的‘钦天监’曾试图做法镇压,但效果不彰,最终只得圈禁了事。”
王平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残留着一丝共情带来的悸动:“我感应到了……地下深处……有一种被漫长时光磨砺得如同冰冷刀锋般的怨恨……极其纯粹,也极其……顽固。医院的集体怨气如同浑浊的洪水,而地下的那个……像是洪水深处沉淀下来的、凝聚了所有恶意的毒核!”
线索拼凑,一个惊人的推论浮出水面:
归墟的真正目标,或许并非慈恩医院本身那相对“浅层”的集体怨恨,而是深埋在其下、历史更为悠久、怨念更为精纯恐怖的——那座明代将军的古墓!医院的建立与灾难,可能无意中为这座古墓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养料”,或者……其选址本身,就是某种刻意为之?
“如果目标真是古墓……”魏子腾脸色发白,“那就麻烦大了!这种级别的古墓,尤其是含冤而死的武将墓,通常都有极其恶毒的诅咒和机关,甚至可能形成了天然的‘绝阴地’或者‘养尸地’!归墟想抽取这里的怨念,难度比码头那种人工‘养殖场’大得多,但一旦成功,得到的‘怨恨’质量……恐怕也是天壤之别!”
他调出能量流向模拟图,指着从古墓位置延伸出的、几近于无但确实存在的能量细丝:“看!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正被某种力量从古墓中极其缓慢地抽取出来,汇入……医院遗址的某个节点!归墟很可能已经在医院内部建立了前哨站或转换装置,试图像‘滴灌’一样,慢慢撬动古墓这个‘宝藏’!”
黄曼沉吟道:“如此看来,行动需分两步。首要目标,是摧毁医院内的归墟前哨和抽取装置,切断其对古墓的侵蚀,阻止其获得高纯度怨恨。其次,需评估古墓本体的危险程度,若有可能,最好能加以封印,绝了归墟的念想。”
王平点了点头,目光锐利:“但第一步,就必须进入医院遗址。那里是归墟明面上的陷阱,也是通往古墓的必经之路。”他看向魏子腾,“能找到相对安全的潜入路径吗?或者能量抽取装置可能的位置?”
魏子腾双手在键盘上飞舞,结合卫星图、地质扫描和能量探测数据,开始构建医院内部的三维模型。“医院主体建筑结构破损严重,但地下部分,尤其是通往地下尸库和早期医疗档案库的通道,能量活动最活跃!抽取装置很可能就在那里!至于路径……”
他标记出几个点:“东侧围墙有一处因年久失修形成的缺口,靠近废弃的锅炉房,从那里进入,可以利用复杂的地面建筑废墟作为掩护,相对靠近通往地下的入口。但整个区域都被强大的怨念力场笼罩,常规潜行手段效果有限,一旦进入,必然暴露在负面情绪的精神冲击下。”
“精神冲击交给我。”王平沉声道。经过码头一役,他对抵御和引导负面情绪有了新的体会,虽然古墓的怨恨更为古老可怕,但他必须尝试。
行动计划初步拟定:由东侧缺口潜入,利用废墟掩护,尽快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定位并摧毁能量抽取装置,同时尽可能探查古墓入口情况,视情况决定是否深入或封印。
然而,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如何向洛远山“报备”?
直接报告目标是明代古墓?恐怕会立刻引来保守派的强烈反对和更严格的监管,甚至可能被勒令停止行动。
只报告清理慈恩医院内的归墟据点?这虽是事实,却隐瞒了核心动机和最大风险,一旦古墓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报备内容需要斟酌。”黄曼一针见血,“只提医院据点,目标明确,风险相对‘可控’,易于获批。古墓之事……可列为‘意外发现’,届时见机行事。”
这是无奈之举,也是在规则边缘行走的冒险。王平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同意。他亲自起草了一份简明的行动计划大纲,重点强调慈恩医院遗址存在归墟活跃据点,威胁周边安全,拟进行清除行动,并附上了魏子腾的能量探测证据。报告发送给了洛远山指定的加密频道。
回复来得很快,只有简短的八个字:
“计划收到,准予执行。谨慎。”
没有追问细节,没有额外指示。
这简单的回复,却蕴含着洛远山巨大的信任和承担的风险。
“准备出发吧。”王平收起通讯器,眼神坚定,“时间不等人。”
魏子腾开始最后检查装备,尤其是针对怨念环境的各种探测器和防护符。黄曼则准备了加倍剂量的清心破障丹和几种应对尸毒、诅咒的特效药。
王平走到窗边,望向旧城区的方向。夜幕渐渐降临,那片土地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由百年瘟疫冤魂与更古老的将军怨念交织而成的绝望阴霾。
他能感觉到,地下深处,那如同沉睡凶兽般的古老怨恨,正等待着闯入者的到来。
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归墟的阴谋,更是一段被时光尘封的、浸透了血与恨的恐怖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