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司总部深处,客卿专属的静修室内,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空气中弥漫着黄曼精心调配的安神香料的气息,混合着古老木料和特殊石材散发出的、有助于精神力凝聚的微弱能量场。
王平盘膝坐在静室中央的蒲团上,双目微阖,呼吸悠长而平稳,如同老僧入定。
距离“镜中公寓”事件结束已过去半月有余。身体的伤势在黄曼高超的医术和巡夜司珍稀药物的调理下,已基本痊愈。
但灵魂层面的损耗,以及那场生死冒险带来的规则冲击,却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消化和沉淀。
获得客卿身份带来的短暂喧嚣过后,王平做出了一个清醒的决定——暂缓对更深层机密的追寻,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自身力量的梳理与巩固上。
他知道,面对归墟和巡夜司内部的重重迷雾,仅有决心和身份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变得更强,更精准地掌控自己的力量,才能在未来的风暴中立足。
静修的日子单调而充实。每日,他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这种深度的冥想与内省之中。胸前的定魂罗盘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晕,如同灯塔般稳固着他的灵台,帮助他抵御右臂污染印记本能般的躁动,以及脑海中不时闪回的、镜像空间崩塌时的混乱场景。
他的意识沉入识海,不再是去被动承受共情带来的情绪洪流,而是开始尝试引导和解析。他反复回放“镜中公寓”中的每一个细节:双生镜灵的虚实纠缠、伤心之镜的执念核心、空间规则的扭曲与崩塌……他将这些体验拆解、分析,试图从中提炼出关于“真实”与“虚幻”、“存在”与“倒影”的规则本质。
黄曼每日都会前来,不仅检查他的身体状况,更会以她渊博的医道和规则知识,从旁指点。她的话语依旧简洁,却总能切中要害。
“执念如镜,照见心魔,亦能折射真相。”
她捻着一根银针,悬于王平眉心前三寸,针尖引导着一股清凉的能量,帮助他梳理紊乱的精神脉络,“你之前以‘公正的回响’照见镜灵本真,此法甚好。但需知其根源——何为‘真实’?非一成不变之实体,乃变化中相对之‘恒定’。何为‘虚幻’?非绝对之虚无,乃认知偏差或规则扭曲之‘映照’。把握其相对性与转化之枢机,方是破妄之关键。”
在黄曼的引导和定魂罗盘的辅助下,王平的感悟逐渐加深。他不再将“真实”与“虚幻”视为绝对对立的概念,而是开始理解它们之间动态的、相互依存又相互转化的关系。
就像水中的倒影,依赖于真实物体而存在,却又因水面规则的波动而扭曲变形。真正的洞察,在于穿透水波的干扰,看到倒影与实体的联系,甚至利用这种联系。
他的共情力,在这种理解下,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情绪共鸣或记忆读取,而是逐渐带上了一种辨析真伪、追溯本源的特性。他尝试着去触碰静室内一件古老的、曾经属于某位巡夜司先辈的遗物——一柄布满划痕的短剑。
指尖轻触剑身,以往,他可能会瞬间被剑主临终前的激烈战斗情绪和死亡恐惧淹没。但现在,他能够稳住心神,如同冷静的考古学家,层层剥离情绪的外壳,感知到更深层的东西...
——短剑铸造时匠人的专注、历代主人持有时留下的细微习惯印记、甚至它所斩杀的邪物残留的规则气息……这些信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件物品更完整、更立体的“真实历史”。
这种能力的精进,不仅提升了他的感知深度,也让他对右臂污染力量的掌控,多了一分底气。那灰蓝色的能量不再仅仅是需要压制的危险品,他开始尝试以更精细的方式去“沟通”和“引导”。
他将其视为一种特殊的、带有强烈“虚无”属性的规则之力,练习着如何用自身意志为其划定边界,如何将其凝聚成更有效的形态...如之前空间裂隙中的能量刃,而非任由其本能地扩散侵蚀。
过程依旧充满风险与痛苦,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污染力量的反噬时常让他冷汗淋漓,精神恍惚。但每一次成功的约束与引导,都让他对这份“诅咒”般的力量多一分了解,少一分恐惧。
魏子腾则成了他最佳的“陪练”和“数据记录员”。
这家伙搞来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蕴含不同规则残留或能量特征的物品,从古墓出土的陶片到黑市流通的禁忌造物,让王平逐一感知,记录其共情反馈的细微差异,美其名曰“建立感知数据库”。
“平哥,你看这个,”魏子腾拿着一个不断变换颜色的水晶球,“这玩意儿能折射情绪光谱,你试试用新领悟的‘真实视界’看看,能不能看穿它的幻象核心?”
在这种高强度的、系统性的锤炼下,王平的精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凝练、精纯。识海之中,原本如同雾气般弥漫的精神力,开始缓缓汇聚、沉降,隐隐有凝聚成更稳定形态的趋势。
共情力的施展更加收放自如,消耗更小,精度更高。对污染力量的压制力也显着增强,虽然远未到完全控制的境地,但至少不再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面临失控的风险。
他感觉自己的“容器”之身,似乎正在从一个被动承受的“罐子”,向着一个能够主动“筛选”、“转化”甚至有限度“利用”其中内容的“熔炉”方向演变。这种变化是细微的,却是本质的。
这一日,王平刚从一场深度冥想中醒来,眼中神光内敛,气息沉静。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一缕极其纤细、却凝练如丝的灰蓝色能量在他指尖缭绕,如同驯服的灵蛇,不再散发混乱的气息,反而透出一种冰冷的秩序感。
黄曼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精神力凝练,已初窥门径。对‘虚实’规则的感悟,亦非吴下阿蒙。但切记,根基初稳,尤需戒骄戒躁,厚积薄发。”
王平恭敬点头:“曼姐教诲,我铭记于心。”
就在这时,静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魏子腾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混合着兴奋与神秘的表情。
“平哥,曼姐,没打扰你们修炼吧?”他笑嘻嘻地溜进来,手里晃着一个最新型号的加密通讯器,“刚收到‘老猫’从暗线传回来的消息,有点意思。”
“什么消息?”王平收敛能量,问道。
魏子腾压低声音,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城西那边,那个荒废了快二十年的‘星辉大剧院’,最近有点不太平。不是普通的闹鬼,而是……有种特别的‘戏瘾’上来了的感觉。”
他操作通讯器,调出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和几段杂乱的能量读数:“附近夜巡的兄弟报告,深夜能听到里面传来若隐若现的唱戏声和锣鼓点,但进去搜查却空无一人。能量检测显示,剧院内部的空间规则正在发生极其诡异的变化,波动模式……很像某种大型‘域’正在酝酿成型的特点。而且,老猫提到,黑市上最近有人在悄悄收集一些与‘名伶’、‘经典剧目’、尤其是……‘未能完成的演出’相关的古老遗物或者执念载体。”
魏子腾看向王平和黄曼,眼神锐利:“我怀疑,这会不会是‘归墟’的新动作?他们刚在‘镜子’上吃了亏,转头又盯上了‘舞台’?这次,他们想收集的,难道是……‘演绎’类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