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刺入伤口的瞬间,一股极致的冰凉感压过了灼痛,让王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感觉不像治疗,更像是在将某种冰冷的秩序强行注入混乱的污染之中。
黄曼的动作精准而迅速,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几根银针分别落在伤口周围几个关键的节点上,形成一种奇特的能量回路。
随后,她取出一小勺透明凝胶,均匀涂抹在灰白色的伤口表面。凝胶触体即化,渗入皮肤,带来更深的凉意,将那股不断试图扩散的阴冷污染暂时“冻结”在了局部。
剧痛明显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沉重感,仿佛手臂不再是自己的,但至少那侵蚀理智的眩晕和恶心感消退了大半。
王平长长舒了一口气,冷汗几乎浸透了他的后背。他靠在墙边,看着黄曼熟练地收起工具,眼神复杂。
这个女人救了他,至少是暂时缓解了他的危机,但她的动机、她的身份,依旧笼罩在迷雾中。她提到“代价”,这让他无法放松警惕。
“感觉如何?”黄曼合上金属盒,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死不了。”王平活动了一下依旧沉重麻木的右臂,声音沙哑,“谢了。现在能告诉我,‘归墟’是什么了吗?还有,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小波也紧张地看着黄曼,小手紧紧抓着王平的衣角。
黄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储物室唯一的小窗前——那窗户被木板钉死,只透进几缕细微的光线——向外望了望,似乎在确认安全。
然后她才转过身,背靠着窗下的墙壁,目光重新落在王平身上。
“‘归墟’……”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冰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难以捕捉,“是一个组织,或者说,一个古老的概念。他们信奉‘万物归虚’,认为现有的世界规则混乱腐朽,需要被重塑。而‘容器’,是他们实现目标的关键工具之一。”
工具这个词,让王平的心沉了下去。
“至于我为什么帮你们……”黄曼的视线扫过王平,又掠过小波,最后回到王平脸上,“你可以理解为,我在进行一项……观察。观察一个野生‘容器’在无人引导下的生存和成长模式,这很有趣。而且,你刚才铭刻‘守护’规则的方式,虽然鲁莽,却展现了一定的……潜力。值得投资。”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研究者的冷静和疏离,仿佛王平和小波只是她实验记录本上的两个样本。
这种态度让王平感到不适,但也奇异地让他稍微安心——至少,她的目的听起来不像是要立刻加害他们。
“投资?”王平捕捉到这个词,“你想要什么回报?”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黄曼没有正面回答,转而说道,“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域’。林婉的执念已经很不稳定,这个医院随时可能发生更剧烈的异变,彻底封闭或者崩塌。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离开?”王平立刻追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找到这个‘域’的‘边界’,或者‘核心’。”黄曼解释道,“每个‘域’都有其运行的逻辑和支撑点。林婉的执念核心,显然就是那间儿科重症监护室。但硬闯进去,以你现在的状态,是送死。我们需要找到这个医院规则体系中相对薄弱的‘边界’缺口。”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外面那个缝合尸,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护士,都是麻烦。需要制定一个计划。”
王平沉默着消化这些信息。归墟、容器、域、边界……一个全新的、危险而庞大的世界在他面前掀开了一角。
而他现在,伤痕累累,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个目的不明、实力强大的神秘女人暂时结盟。
前路莫测。
“我们需要休整,也需要信息。”王平看向黄曼,“你对这家医院的规则,了解多少?”
黄曼走到储物室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然后走回来:“基础的巡逻规则你已经发现了。红灯周期,路线盲区。更深层的规则与林婉的执念直接相关,比如‘谎言’会触发她的厌恶,‘治疗’行为可能被她扭曲解读。至于‘第十三阶’……”
她看向王平:“那是属于你的‘引路标识’,是‘归墟’或者某个存在为你这样的‘容器’预设的路径。找到它,通常意味着找到了离开当前‘域’或进入下一阶段的钥匙。它可能是一个真实的台阶,也可能是一个象征性的节点。”
她的解释让王平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他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意外卷入者,而是被某种力量选中的“容器”,他的旅程似乎早有安排。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但也激起了他的反抗欲。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工具。”王平看着黄曼,声音低沉但坚定。
黄曼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那需要你有足够的力量摆脱既定的命运。现在,还是先考虑怎么活过眼前吧。”
她指了指王平的右臂,“你的伤口只是暂时压制,精神污染会持续侵蚀。过度使用力量,或者再次遭受重创,都可能让情况失控。”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王平刚刚升起的一点斗志。代价,无处不在。
短暂的沉默在狭小的储物室里蔓延。
三个人,各怀心思,因为暂时的生存需求而捆绑在一起。信任脆弱得如同蛛网,但除此之外,他们似乎别无选择。
“先在这里休息一下。”黄曼最终说道,“我去探查一下附近的情况,确认下一个相对安全的移动路线。你们保持安静。”
她说完,也不等王平回应,便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身影融入走廊的昏暗之中,消失不见。
储物室里只剩下王平和小波。小波看着紧闭的门,小声问:“平哥,我们能相信她吗?”
王平看着自己麻木的右臂,感受着其中潜藏的危机,苦笑了一下:“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暂时的盟友关系建立,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