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斩官冷漠地抛下令牌。
鬼头刀扬起,寒光刺目。
但戚承影已经看不到了。
毒酒在他体内猛烈爆发,肝肠寸断的剧痛席卷而来。
视野迅速模糊、变暗。
在意识彻底沉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刹那,他最后看到的,是家人惊恐扭曲的面容,是刽子手落下的刀光,是铅灰色的、冷漠的天空,以及……内心深处那股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无法洗刷的冲天怨气!
恨!
恨奸臣构陷!恨君王昏聩!恨苍天无眼!恨这黑白颠倒、忠奸不分的世道!我戚承影……此生……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最后的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混合着他毕生的修为、沙场的煞气、以及对亲人无尽的爱与愧疚,在断气的瞬间,没有消散......
反而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凝聚、质变,挣脱了肉体的束缚,裹挟着他一丝不灭的执念,沉入大地,附着于某件贴身之物,开始了长达数百年的怨恨积累与力量蜕变。
王平的意识,作为这一切的承受者,在这感同身受的极致痛苦、冤屈和毁灭性恨意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了岩浆的冰块,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尖啸。
他的自我认知在戚承影的记忆洪流中风雨飘摇,定魂罗盘的光晕急剧缩小,右臂的污染印记却在那同源的古老怨气刺激下,发出了危险的共鸣光芒……
“不……不是……我……”王平在意识层面疯狂挣扎,试图区分自我与这段记忆,但那股怨恨太强大了,如同粘稠的沥青,将他牢牢吸附、同化。
他的自我认知开始模糊,愤怒、不甘、绝望……这些属于戚将军的情绪,正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本心。
定魂罗盘发出哀鸣,光晕被压缩到极致,只能勉强护住意识核心的一点微光。
右臂的污染印记在如此精纯古老的怨气刺激下,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兴奋与共鸣,灰蓝色能量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吞噬这顿“大餐”,但这只会让王平陷入更深的混乱。
外界,黄曼和魏子腾心急如焚,却根本无法靠近祭坛。
那棺椁散发出的威压形成了实质般的力场屏障,将他们死死挡在数丈之外,任何攻击和手段都被无情弹开。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平抱头跪地,浑身剧烈抽搐,七窍中流出的鲜血由红转暗,气息迅速衰败,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
“平哥!撑住啊!”魏子腾双目赤红,徒劳地撞击着无形的屏障。
黄曼脸色煞白如纸,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她看到落在王平脚边、光芒黯淡的青玉虎符,又看向那剧烈震颤、幽冥鬼火熊熊燃烧的青铜棺椁。
“不行!必须切断他与棺椁的共情连接!否则他的灵魂会被彻底同化、吞噬!”黄曼声音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虎符是关键!它认可了王平,是唯一可能中和部分怨念的媒介!”
她猛地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在虚空中快速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安魂古符,同时将数根最为珍贵的定神紫金针刺入自己头顶要穴,强行提升精神力至极限!
“老魏!我尝试用‘金针渡魂’之术,将我的部分心神与药力强行渡过去!你想办法,哪怕只有一瞬,扰动那棺椁的威压!为我创造机会!”黄曼厉声道,嘴角已因过度透支而溢出血丝。这是极其凶险的举动,稍有不慎,她自己的心神也会被卷入那怨念洪流,万劫不复!
魏子腾目眦欲裂,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疯狂地翻找着背包,将所有还能产生能量波动的物品——几块高能电池、几个微型信号发生器、甚至包括那台报废的干扰仪残骸——堆在一起,嘶吼道:“妈的!拼了!”
他将这些物品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方式连接起来,猛地按下最后一个开关!
“嘭!滋滋滋——!”
一道混乱、刺眼、极不稳定的能量乱流猛地爆发出来,如同噪音般冲击向祭坛周围的威压屏障!
屏障剧烈波动了一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转瞬即逝的涟漪和薄弱点!
就是现在!
黄曼眼中精光爆射,勾勒完成的血符猛地拍向自己眉心,同时,她屈指一弹,三根定神紫金针化作三道紫色流光,携带着她凝聚了毕生修为的纯净医道真元与守护意念,精准地穿过那瞬间的薄弱点,射向祭坛上痛苦挣扎的王平!
“王平!守住本心!回来——!”
黄曼的意念,如同黑暗暴风雨中一道破开乌云的温暖阳光,伴随着精纯的生命能量,直接贯入了王平几乎被怨恨吞噬的意识深处!
此刻,王平的意识正沉沦于刑场之上,感受着刀刃临颈的冰冷绝望。
就在他即将彻底迷失,与戚将军的恨意融为一体时——
“嗡!”
三道暖流如同甘露,洒落在他即将熄灭的自我灵光之上!
黄曼那熟悉、冷静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一丝清明,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强行唤醒!
“曼……姐……”王平的意识发出微弱的回应。
他凭借这丝清明,疯狂地挣扎,试图从那血色的记忆漩涡中挣脱出来!他“看”到了脚边黯淡的虎符,一股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意念投向虎符!
青玉虎符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危机与那丝外来援助的纯净力量,猛地再次亮起微光,一股温和的、带着沙场肃杀却意在守护的力量,反向注入王平体内,暂时抵住了部分怨气的侵蚀!
在内外夹击的狂风暴雨中,王平终于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然而,危机却如汹涌的潮水,远未退去,棺椁中的怨念恰似被激怒的猛虎,更加狂暴地张牙舞爪扑杀而来!
黄曼的援手,宛如在万丈悬崖边为他抛下了一根绳索,能否将他从死亡的深渊中彻底拉回安全地带,仍旧是一个扑朔迷离的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