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音乐厅的舞台上,一场无声的奇迹正在上演。
黄曼闭目凝神,双手虚按在布满灰尘的琴键上方,指尖流淌出的并非实体音符,而是精纯精神力模拟出的、空灵而温暖的钢琴旋律。
这旋律如同涓涓细流,精准地嵌入那弥漫在空气中、由艾琳娜执念所化的哀婉小提琴安魂曲中。它不是对原谱的复刻,而是基于王平共情传导出的“情绪缺口”与“和声渴望”,进行的即兴“共鸣填补”。
王平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湿了鬓角。
他全部的心神都化作了一座极度敏感的桥梁,一边深入感受着艾琳娜百年执念中每一个悲伤的颤音、每一处因缺失而痛苦的空白,一边将这些信息转化为最直观的“音乐需求”,传递给黄曼。
定魂罗盘在他手中微微发光,勉强护住他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抵御着海量负面情绪的侵蚀,也让他能更清晰地捕捉执念的细微变化。
魏子腾紧张地监控着周围的能量读数,舞台周围的探测器显示,原本混乱暴戾的规则波动,正随着二重奏的进行,逐渐趋向一种奇异的和谐与平衡。那架作为执念载体的钢琴幻影,琴弦震颤得越发真实,发出的共鸣声与黄曼的“演奏”完美融合。
艾琳娜的幻影,不再是凝固的悲伤雕像。她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空洞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微弱的光彩。
她手中那虚幻的小提琴,琴弓无意识地轻轻拉动,奏出的旋律不再仅仅是绝望的泣诉,开始融入一丝……期待与回应。她仿佛听到了,那等待了百年的、来自另一个灵魂的琴声。
黄曼的“演奏”越来越流畅,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这种以心传音的奇妙状态中。
她的指尖舞动,勾勒出的钢琴部分,时而如沉稳的基石,托起小提琴飞扬的旋律;
时而如温柔的耳语,抚慰着旋律中的伤痛;
时而又化作明亮的追忆,与提琴声共同描绘往昔的美好。
这不是技巧的炫耀,而是灵魂的对话,是跨越生死界限的理解与慰藉。
二重奏逐渐走向高潮。王平感受到艾琳娜执念核心处,那最深的、未曾言说的渴望——并非单纯的悲伤,而是渴望通过这首曲子,与逝去的爱人达成最终的和解与告别,给予彼此永恒的安宁。
“曼姐……”王平用尽力气,传递出最后的指引,“最后一段……需要……释然……和祝福……像……夜风拂过墓园……像星辰……照亮归途……”
黄曼心领神会。她指尖的能量流陡然变得无比柔和、宽广,模拟出的琴声如同月光般洒落,温暖而宁静。旋律缓缓铺陈,不再有激烈的起伏,只有一种深沉的、包容一切的平和。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舞台下方,观众席的阴影中,数个原本毫无能量反应的角落,突然亮起刺眼的幽蓝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瞬间构成几个小型的、散发着冰冷吸力的能量漩涡!
“是归墟的‘情绪采集器’!它们被激活了!”魏子腾惊骇地大叫,“它们一直在潜伏,等待执念被‘净化’前最精纯的能量瞬间!它们要抢夺艾琳娜的执念本源!”
漩涡产生的强大吸力,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猛地抓向舞台中央的艾琳娜幻影以及那正在趋于圆满的安魂曲能量!
原本和谐的音乐瞬间变得扭曲、刺耳!艾琳娜的幻影发出痛苦的波动,刚刚凝聚的光彩迅速黯淡,仿佛要被强行扯碎、吞噬!
“混蛋!”魏子腾怒吼一声,操控探测器发射出干扰能量束,试图破坏符文结构,但效果甚微。归墟的装置显然经过了特殊强化,针对的就是这种“净化”时刻!
黄曼的“演奏”被打断,她闷哼一声,受到能量反冲,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维持这种精微的能量模拟本就极其耗费心神,突如其来的干扰几乎让她崩溃。
关键时刻,王平猛地踏前一步!他不再仅仅充当被动的“桥梁”,而是将全部的共情力,连同右臂那变异污染中一丝源自深渊论坛的、对“信息”和“能量”的诡异掌控力,强行凝聚起来!
他没有攻击归墟的装置,而是做了一件更大胆、更冒险的事——他将自己的意识,如同盾牌般,扩展成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共鸣腔,将艾琳娜的执念、黄曼的琴声、以及那未完成的安魂曲旋律,全部包裹其中!
“曼姐!继续!”王平嘶声喊道,七窍开始渗出细小的血丝,“我……来挡住它们!用我们的‘声音’……盖过它们的‘吸力’!”
这无异于用自身灵魂硬抗归墟的掠夺!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右臂的污染印记爆发出刺目的灰蓝色光芒,仿佛要将他彻底撕裂!
但他死死咬牙撑住,将共情力催发到极致,疯狂地放大着黄曼与艾琳娜旋律中那份“和解”与“祝福”的力量!
黄曼看到王平的状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强行压下伤势,双手再次虚按,将残存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倾注而出!钢琴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坚定,充满了不容玷污的庄严与宁静!
艾琳娜的幻影在王平构筑的“共鸣屏障”庇护下,稳定下来。她深深“看”了王平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激、释然、以及最终的了悟。她举起琴弓,与黄曼的琴声完美契合,奏出了安魂曲最后的、也是最升华的乐章。
音乐声如同温暖的潮水,席卷了整个音乐厅。归墟的采集器发出的吸力,在这股代表着“圆满”与“安息”的庞大正面情感能量冲击下,如同冰雪遇到阳光,迅速消融、崩溃!幽蓝色的符文闪烁了几下,彻底暗淡下去。
曲终。
艾琳娜的幻影带着平静的微笑,如同星光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那弥漫百年的悲伤旋律,也随之化作点点柔和的光粒,融入虚空。音乐厅内扭曲的规则恢复正常,幽蓝的光晕褪去,只剩下破败但宁静的真实。
舞台上,那架钢琴幻影也悄然消失。
只剩下疲惫不堪的三人,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心安的余韵。
王平脱力地单膝跪地,大口喘息,但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
在最后那一刻,他不仅守护了一场救赎,更对“悲伤”的规则,有了全新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