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毁我账号的手速，比撕租客欠条还利落！”
——抖音热评@菲姐今天剪片了吗（已失效）
徐晋城按下“确认隐藏”键的那一刻，世界安静了三秒。
随后，手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未读消息数从999+飙升至鲜红的“无法显示”，屏幕上方不断弹出粉丝群的哀嚎截屏，最后干脆黑屏罢工——大概是承受不住这波情绪海啸。
“搞定。”他把发烫的手机扔进沙发角落，继续给慢慢梳辫子。小丫头坐在小板凳上，怀里抱着半旧不新的布偶熊，头发在他手里像团不听话的毛线。
“爸爸，今天能梳公主头吗？”慢慢晃着脚丫，“就像你视频里那种，有亮晶晶星星的发型。”
徐晋城的手顿了顿。那些镶水钻的发卡、会闪光的裙子，连同一千三百万粉丝的账号，都随着刚才那个按键灰飞烟灭了。
他低头看着女儿细软的头发，想起李恩菲第一次给他戴假发时咋呼：“姐夫！你这头骨长得标准，不女装可惜了！”
“今天梳最简单的马尾。”他轻轻拢起头发，“等会儿爸爸带你去菜市场买活鱼，晚上做清蒸鲫鱼。”
慢慢扭过头，大眼睛里写着疑惑：“不拍视频了吗？上次买鱼，小姨让咱们演‘鱼跃龙门之包租公的百万刀工’……”
话没说完，门被撞得山响。
李恩菲举着还在播放直播回放的手机冲进来，头发乱得像刚被台风吹过：“徐晋城！一千万粉的账号你作品说隐藏就隐藏？！你知道这号值多少吗？够买下菜市场所有鱼摊了！”
徐晋城慢条斯理地给马尾系上橡皮筋：“恩菲，前面的视频，前面的种种，我想了想还是做个告别吧，今天我想带慢慢去挑活鱼，而不是对着镜头表演一口吞战斧牛排。”他拿起玄关的菜篮子，“今天拍清炒时蔬，不加特效。”
李恩菲瞪着眼，像看外星人：“你被下降头了？还是慢慢幼儿园老师又找你谈话了？”
“林老师说，慢慢把‘我的爸爸’作文写成了‘我的网红爸爸工作日志’。”徐晋城弯腰给慢慢穿鞋，“她写‘爸爸的眼泪值十万点赞’，我半夜看到这篇作文，差点哭出十万点赞。”
菜市场的喧嚣扑面而来时，徐晋城恍惚了一瞬。上次来还是拍“包租公的菜市场经济学”，李恩菲让他穿着镶钻围裙用金秤砣称土豆。
现在他套着洗变形的t恤，拎着竹编菜篮，反倒像个误入镜头的路人。
“包租公！今天拍啥系列？”保安小王笑嘻嘻地打招呼，“上次那个‘死神辣条’把我笑进肛肠科了！”
徐晋城晃了晃篮子：“今天拍清炒时蔬，不加特效。”
这话像魔咒，所到之处掀起奇异波澜。卖鱼阿婆硬塞来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徐先生，我闺女是你铁粉，能签个名不？就签这鱼肚子上！”卖豆腐的大叔举起手机公放“辣条挑战”视频：“我孙子看了这个，吃饭再也不挑食了！他说要像包租公一样勇敢！”
慢慢抬头问：“爸爸，你不当明星了，还会有人给我们送糖果吗？”
徐晋城揉揉她头发：“会，但以后糖果是因为慢慢可爱，不是爸爸搞笑。”
经过熟食摊时，老板娘追出来塞给他一包卤鸡爪：“你那个‘肛肠科十日游’视频，让我老公戒了宵夜！他说看你疼成那样，自己肚子都幻痛！”她压低声音，“其实他是想看你穿公主裙续集……”
徐晋城落荒而逃。
晚饭后，慢慢在茶几上画“我的爸爸新作文”。
徐晋城点开微信，置顶对话框还停留在三天前。他发了张菜市场收摊时的照片：歪斜的菜篮、沾着鱼鳞的塑料袋，还有被夕阳拉长的父女影子。配文：“回归地球表面。”
三小时后，李佳佳回复：“云南下雨了，诊所漏雨，阿木在修屋顶。”
徐晋城盯着“阿木”二字。他知道这是医疗队的志愿者，之前恩菲还误会阿木和佳佳有问题呢，后来佳佳解释阿木有喜欢的人了。这个壮族青年不仅会修水电还会唱山歌。慢慢视频时提过：“阿木叔叔给妈妈送野花，比爸爸种的多肉好看。”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个微笑表情。
手机突然震动，李恩菲发来消息轰炸：“姐夫！粉丝给你建了‘衣冠冢’超话！有人把你女装照p成菩萨像供起来了！”附带的截图里，#悼念包租公#话题下全是经典片段剪辑：塑料膜牛排、龙虾爆米花、肛肠科病床比耶……
徐晋城关掉手机。阳台外，城市的霓虹灯依旧喧嚣，但不再有为他一盏盏亮起的闪光灯。慢慢抱着画跑过来：“爸爸你看！我画了你买菜的样子！”
画上的男人牵着女孩，菜篮里装着星星。旁边歪扭写道：“我的爸爸不是明星，是买菜专家。”
他抱起女儿，闻到她头发上有淡淡的油烟味。这才是真实的人间烟火，比一千三百万个点赞更踏实。
突然，门铃响了。物业管家抱着半人高的熊玩偶站在门口：“徐先生，有粉丝寄到物业中心的礼物。卡片上写‘给慢慢，谢谢她爸爸让我们笑过’。”
慢慢把脸埋进熊肚子，声音闷闷的：“爸爸，当普通人好像也不错。”
徐晋城望向窗外，最后一盏直播补光灯也熄灭了。他在心里回答：是啊，至少不用再担心慢慢明天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又穿裙子了》。
夜色渐深，他给李佳佳发了条新消息：“下次回来，我带你去菜市场挑鱼。不拍视频，就挑条最好的。”
这次，对话框顶端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徐晋城不知道，此刻李恩菲正蹲在楼道里，偷偷拍下他系着围裙洗碗的背影。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把他和慢慢依偎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部无声电影。
她抹了把眼泪，把视频存进名为《姐夫消失的第1天》的文件夹。
而城市另一端，某个刚修好屋顶的黝黑青年，正看着手机屏保上偷拍的李佳佳笑脸发呆。
窗外，云南的雨渐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