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城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李恩菲。
此刻他站在街道老年大学活动中心的舞台上，手里攥着的笛子像根烧火棍，面对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他感觉腿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
“爸爸加油！你是最棒的！”五岁的慢慢在第一排挥舞着荧光棒，小奶音穿透了整个礼堂。坐在她旁边的李恩菲举着手机，镜头亮得像个探照灯，恨不得怼到徐晋城脸上。
事情要追溯到一周前，徐晋城送完慢慢上学，照例来老年大学书法班消磨时光。
他刚铺开宣纸，墨还没研开，李恩菲就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姐夫！天大的好消息！老年大学要举办‘夕阳红跨界争霸赛’！”
徐晋城头也不抬：“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李恩菲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慢慢已经替你报名了！笛子独奏组！”
徐晋城手一抖，毛笔在宣纸上划出一道惨烈的墨痕。他去年才在老年大学笛子班混了三个月，水平仅限于能把《小星星》吹出杀猪的效果。
“胡闹！”徐晋城试图挣扎，“我连谱子都认不全……”
“额...这不是萨克斯组名额满了，没给你报上嘛....”李恩菲撇撇嘴，“不都是吹的嘛.......”
“怕什么！”慢慢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抱住他的腿，“王奶奶说啦，爸爸吹笛子的时候特别帅，像……像奥特曼变身！”
徐晋城扶额。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最近王奶奶看他眼神怪怪的了。
然而当他看到参赛名单时，彻底傻眼了。笛子独奏组的对手里，赫然写着“张建国——前市交响乐团首席笛子演奏家”。
徐晋城眼前一黑：“这还比什么？我直接认输算了！”
李恩菲眼睛一亮：“完美！这就是绝佳的反差萌！标题我都想好了——《包租公VS专业大师：菜鸟的逆袭之路》！”
徐晋城想，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大妹子一个银河系。
魔鬼训练第一天，徐晋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李恩菲把训练地点定在了小区中心花园，美其名曰“锻炼心理素质”。她架起手机支架，打开直播，标题耸人听闻：《包租公笛子特训现场：每一秒都是表情包！》
“姐夫！先来段《茉莉花》热热身！”李恩菲指挥道。
徐晋城硬着头皮吹起笛子。才吹了两句，隔壁楼的窗户“砰”地打开，一个大妈探出头：“小徐啊！我家狗听了都要做噩梦！能不能换个时间练？”
直播间瞬间刷屏：
“哈哈哈包租公的笛声能驱邪！”
“这调跑的，比我初恋的心还飘！”
“表妹快打码！姐夫脸都绿了！”
徐晋城尴尬得想钻地缝。这时，老年大学的同学们闻讯赶来，自发组成了“应援团”。
王奶奶抱着她的萨克斯，热情洋溢：“小徐！我来给你伴奏！咱们合奏个《忐忑》怎么样？”
不等徐晋城拒绝，王奶奶已经吹起了魔音贯耳的萨克斯版《忐忑》。更绝的是，书法班的张爷爷搬来桌子，现场泼墨写下“魔音穿耳”四个大字送给徐晋城“以资鼓励”。
慢慢在一旁蹦蹦跳跳：“爸爸！你看我新学的舞蹈！”小丫头扭着屁股转圈圈，完全不在拍子上。
李恩菲激动得手抖：“完美！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直播间人数破万了！”
徐晋城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感觉自己不是在准备比赛，而是在参加一档名为《包租公的极限挑战》的真人秀。
训练第二天，李恩菲推出了“创新训练法”。
“姐夫！网友说你的笛声缺少生活气息！”她递过来一个肉包子，“来，边吃边吹！我们要打造‘烟火气笛子’人设！”
徐晋城咬着包子，笛声果然带上了“肉香”。慢慢有样学样，拿着酸奶在旁边配舞，结果酸奶洒了徐晋城一身。
王奶奶的萨克斯适时加入，吹起了《春节序曲》。张爷爷激情挥毫，“音食合一”四个大字墨迹未干。
路过的大爷大妈纷纷驻足，有人拍照，有人录像，还有人往徐晋城面前的帽子里扔钱。
“小伙子，虽然吹得难听，但勇气可嘉！”一个大爷放下五块钱，“继续努力！”
徐晋城欲哭无泪。李恩菲却兴奋地记录着这一切：“姐夫！你要红了！网友都说你是‘反向励志偶像’！”
训练间隙，徐晋城偷偷给远在云南的李佳佳发消息：“我觉得我快要社会性死亡了。”
李佳佳回得很快：“没事，反正你早就没有什么社会形象了。[偷笑]”
徐晋城：“……”这女朋友真不能要了。
比赛日终于到来。礼堂里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徐晋城在后台偷瞄了一眼观众席，差点晕过去——除了老年大学的学员，居然还有不少举着手机直播的年轻人，一看就是李恩菲引来的网友。
张建国老师抽签在徐晋城前面出场。一曲《牧民新歌》吹得行云流水，技巧娴熟，情感饱满，赢得满堂彩。评委们纷纷打出高分。
轮到徐晋城时，他腿软得需要扶着墙才能走上台。鞠躬时差点一头栽倒，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他举起笛子，深吸一口气，开始吹奏《茉莉花》。前两句还算顺利，但紧张让他很快忘了后面的谱子。他僵在台上，大脑一片空白。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徐晋城感觉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跑上台——是慢慢！
“爸爸！我帮你！”慢慢拉着他的衣角，开始唱起来：“茉莉花呀茉莉花，香香的白白的呀……”
童声清脆，虽然跑调但充满童真。
徐晋城灵机一动，跟着女儿的节奏即兴伴奏。父女俩一个吹一个唱，画面意外地温馨。
观众们开始鼓掌打拍子。王奶奶在台下按捺不住，举起萨克斯加入合奏。李爷爷更绝，当场铺开宣纸，挥毫写下“父女同心”四个大字。
场面从比赛变成了联欢会。评委们笑得前仰后合，居然也跟着打起了拍子。
就在气氛达到高潮时，“噗”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异响——徐晋城的笛膜破了！
全场瞬间安静。徐晋城僵在原地，感觉时间都凝固了。慢慢眨巴着大眼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半个肉包子：“爸爸！用这个！王奶奶说包子皮可以贴笛膜！”
徐晋城鬼使神差地接过包子皮，小心翼翼地贴在笛膜的位置上。然后，他再次举起笛子，吹起了慢慢刚才唱的调子。
音色有点怪，带着点沉闷，但居然能响！而且，因为包子皮的微妙影响，吹出来的曲子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略带嘶哑却异常生动的质感。
慢慢在旁边跳起了自编的舞蹈，小屁股扭得格外起劲。
观众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笑声。有人大喊：“创新奖！必须给创新奖！”
评委席上，张建国老师笑着对旁边的评委说：“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带肉香的《茉莉花》，值了！”
李恩菲在台下激动得手抖，直播间评论刷得飞快：
“绝了！包子皮笛膜！这是要载入史册啊！”
“慢慢是天才！这救场绝了！”
“所以这曲子应该叫《茉莉花配肉包》吗？”
表演结束，徐晋城抱着慢慢鞠躬谢幕。掌声经久不息，慢慢骄傲地扬起小脸：“我爸爸是最棒的！”
比赛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张建国老师毫无悬念地获得笛子独奏组一等奖。
但评委会特别为徐晋城和慢慢设立了“最佳创意组合奖”，奖品是一套文房四宝和一本《笛子入门教程》。
张老师领奖时特别提到：“今天我最感动的不是自己的演奏，而是看到了音乐最本质的东西——快乐。徐小友和她女儿的表演，让我想起了自己刚开始学音乐时的初心。”
徐晋城抱着慢慢，第一次觉得上台表演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当晚，李恩菲剪辑的视频《包租公笛膜破裂，小棉袄肉包救场！》冲上抖音同城热搜第一。最火的不是徐晋城的表演，而是慢慢献包子皮时那句：“爸爸！王奶奶说这个可香了！”
王奶奶的萨克斯班因此爆满，很多老年人表示要学习“如何用萨克斯配《忐忑》”。张爷爷的书法班也迎来报名高峰，学员们都想知道怎么才能写出“魔音穿耳”这种神作。
徐晋城收到了一条李佳佳发来的消息：“看了视频，慢慢真棒。你……下次还是别吹笛子了。[笑cry]”
慢慢抱着奖状不肯撒手，非要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这是我和爸爸一起得的！”
李恩菲已经开始策划下一期内容：“姐夫！网友要求你们父女组合出道！我们可以开个系列《包租公和慢慢的美食音乐会》！”
徐晋城看着兴奋的两人，无奈地笑了。他想，或许这就是生活——总是充满意外，但只要有爱的人在身边，再尴尬的局面也能变成温暖的回忆。
当然，如果下次慢慢能换个不那么味儿的东西来救场，比如饼干皮什么的，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