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徐晋城带着慢慢来到老年大学,今天是书法课,慢慢为数不多喜欢的课程,愿意陪同来,毛笔+墨水=慢慢喜欢的绘画课。
晨光透过梧桐树叶,在老年大学古朴的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清晨的书法教室墨香四溢,十几位银发学员正凝神提笔,宣纸铺展间仿佛能听见时光流淌的声音。
徐晋城小心翼翼地提着毛笔,试图在宣纸上临摹出颜真卿的雄浑笔力。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若不是眼底那抹淡淡的青黑和偶尔走神的表情,倒真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气度。
“小徐啊!”李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打破宁静,吓得徐晋城笔尖一抖,好好一个“永”字最后一笔直接飞了出去,“你这笔锋怎么跟抖筛子似的?昨晚做贼去了?”
徐晋城尴尬地抹了把汗。他总不能说昨天被女儿逼着在游乐场坐了三遍海盗船,现在看什么都是晃的。想起昨天在海盗船上惨白着脸、差点吐出来的窘态,他就恨不得原地消失。特别是陈帆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分明写着“这个男人有点怂”。
“太爷爷!”坐在旁边画水墨小鸭子的慢慢立刻站出来维护爸爸,“我爸爸这是创新写法!叫做...叫做颤抖流!”五岁的小丫头最近看电视学了不少新词,此刻正叉着腰,顶着一头被爸爸扎歪的小辫子,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
满堂银发学子哄笑,教室角落里的徐晋城恨不得把脸埋进砚台里。
就在这时,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道白色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晨光为她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李佳佳穿着医生白大褂,下摆沾着点点墨迹,像是刚从医院匆匆赶来。她提着一个小型药箱,眉头微蹙:“爷爷,您怎么又不配合家庭医生测血糖?非要我下了夜班特地跑一趟?”
李老爷子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讪笑着伸出手指:“哎哟,我家佳佳医生发话了,测,这就测!”
李佳佳熟练地操作着血糖仪,余光瞥见爷爷面前的宣纸上歪歪扭扭的“颜体”,忍不住摇头:“早饭又没吃?跟您说过多少次——”
“吃了吃了!”李老爷子急忙打断,突然灵光一闪,指着徐晋城刚写废的那张字,“对了!佳佳你上周不是说医院办书法展缺作品吗?让小徐去!他写得再差也比你们那些医生画的符强!”
徐晋城还没来得及拒绝,慢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举着沾满墨汁的毛笔,小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阿姨!我爸爸说你穿白大褂像仙女下凡!”
李佳佳忍俊不禁,蹲下来用湿纸巾轻轻擦拭慢慢的花猫脸:“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嘴这么甜。”
“我叫徐依蔓。”五岁的小红娘挺起胸膛,声音清脆响亮,“阿姨你可以叫我慢慢!我爸爸叫徐晋城,今年三十二岁,单身!你要不要和我爸爸相亲呀?”
整个教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几个老爷子笑得直捶桌子。徐晋城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可以直接煎鸡蛋了。
李老爷子也是适时出声:“我觉得可以,小徐我看在眼里,是个靠谱的人,前一段婚姻我也知道一些,不是他的问题,他一个人带娃也不容易,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别成天医院和家俩点一线,折腾完病人回家折腾我这个老爷子。”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李佳佳并没有像其他被介绍的女性那样尴尬或害羞。
她落落大方地拿出听诊器,眼中闪着俏皮的光:“来,慢慢小朋友,让阿姨听听,你这小嘴怎么这么甜?是不是偷吃糖了?”
慢慢用力摇头,突然从公主裙口袋里掏出一个闪着光泽的戒指糖,郑重其事地塞进李佳佳手里:“阿姨,你嫁给我爸爸吧!这样我以后生病就不用排队挂号啦!”
“好家伙!”李老爷子眼镜差点掉在宣纸上,“你们爷俩搁这儿玩中西结合呢?一个写书法追我孙女,一个用西方糖衣炮弹搞贿赂?”
就在这时,教室门又一次被推开,一个举着手机的年轻女孩兴奋地探进头来:“姐!爷爷让我来接你——我的天!这什么情况?求婚现场吗?比我追的爱豆直播还劲爆啊!”
来人是李佳佳的表妹李恩菲,二十二岁的大四学生,此刻正用手机忠实记录着这混乱的一幕。她灵活地绕过课桌,镜头对准了满脸通红的徐晋城和依然淡定自若的李佳佳。
“姐夫!”李恩菲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喊了一句,“你这求婚仪式挺别致啊,在老年大学书法班?有创意!”
徐晋城在漫天飞墨和飘散的糖纸中仰天长叹。他终于明白什么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自从女儿开启红娘模式,他的生活就变成了一部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女主角是谁的连续剧。
“慢慢,”徐晋城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们不能随便——”
“爸爸!”慢慢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信口胡诌着“李阿姨刚才偷偷告诉我,她特别喜欢小朋友!而且她还会写毛笔字哦!你看!”小姑娘指着李佳佳白大褂上的墨迹,“这和爸爸的衣服一样呢!”
众人这才发现,李佳佳的白大褂下摆不仅沾着墨迹,还有一个清秀的“医”字墨痕,显然也是书法爱好者。而徐晋城因为教慢慢写字,t恤上也满是墨点。
“这叫情侣装!”李恩菲适时配音,手机镜头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姐,你这白大褂配墨点,很有文艺范啊!姐夫这t恤也挺有抽象艺术感的!”
李佳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站起身,落落大方地向徐晋城伸出手:“李佳佳,市医院内科医生。看来我爷爷和您女儿已经替我们做完自我介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