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为了庆祝新生儿平安和感谢医疗队以及徐晋城他们的帮助,特意举办了一场热闹的火把节盛宴。夜幕降临,篝火熊熊,穿着节日盛装的彝族男女老少围成圈子,唱歌跳舞,气氛热烈欢快。
阿木作为本寨的勇士(虽然伤了腿,但暴雨夜救援的事迹已经传开),又被推选为这次火把节的“勇士代表”,需要手持最大的那支火炬,完成一些仪式性的舞蹈。
然而,当寨老将象征荣誉的火炬郑重地递到阿木手中时,阿木却接过火炬,然后拄着拐杖,一步步地、坚定地跳上了中央的祭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站在高处,火光将他黝黑英俊的脸庞映照得棱角分明。他举起火炬,声音洪亮,穿透了喧嚣的音乐和欢笑声:
“乡亲们!感谢大家的厚爱!但我觉得,真正的勇士,不是看谁更能打猎,也不是看谁更能喝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站在外围、正被慢慢骑着脖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徐晋城身上。
“真正的勇士,是心里能装下别人,是懂得成全的人!”他大声说道,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跳下祭坛,一步步走到徐晋城面前,将手中那支燃烧得最旺的火炬,递向了徐晋城!
“徐哥!这个荣誉,应该给你!你才是真正的勇士!”
那一刻,跳跃的火焰光影映在徐晋城平静无波的眼镜片上,炸开一片璀璨的光晕,宛如流星划过。
他没有立刻去接火炬,而是看着阿木,看了好几秒。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然后,徐晋城推了推眼镜,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与他平日温和形象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痞气和冷漠的笑:
“呵,勇士?成全?”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广场,“阿木,你搞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阿木,又扫过不远处紧张得攥紧了拳头的李佳佳,语出惊人:
“我给你找最好的义肢,不是为了当好人。我只是想让李佳佳内疚——看,我对你的情敌都这么好,你还好意思不选我吗?”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全场死寂!
连李恩菲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阿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举着火炬的手微微颤抖。李佳佳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晋城,心像是掉进了冰窟。
就在气氛降至冰点时,徐晋城却突然“噗嗤”一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刚才那副冷漠刻薄的样子瞬间消失无踪,变脸比翻书还快!
“骗你们的!哈哈哈!看你们吓的!”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阿木,“你这小子也太好骗了!”
他接过阿木手里的火炬,在手里掂了掂,对着全场大声说:“这腿,是因为它值得!是因为阿木这小子是条汉子!是因为我看他顺眼!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这玩意儿花了我一套房半年收租的钱呢,我能让它用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人群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和掌声,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骑在徐晋城脖子上的慢慢也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对!爸爸是包租公!有钱!”童言无忌,又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站在人群里的李佳佳,看着徐晋城那副“计谋得逞”的坏笑样子,又看着阿木从震惊到释然再到不好意思地挠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伸手去擦眼泪,却不小心同时擦到了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徐晋城和阿木脸上被火炭熏出的黑灰。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看着彼此的大花脸,再次笑作一团。
那一刻,所有的尴尬、纠结、试探,仿佛都在畅快的笑声和温暖的篝火中,暂时烟消云散了。
午夜时分,盛宴散去。
阿木喝了不少酒,脸色通红,他把李佳佳拉到一边,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向了徐晋城临时住宿的帐篷方向,大着舌头说:
“走!走!徐哥!带她走!别磨叽了!我告诉你,队里的小护士和我说,李医生她睡相差得很!还抢被子!我受不了了!让给你了!”
李佳佳又羞又窘,满脸通红:“阿木!你胡说什么!”
徐晋城看着被推到自己身边的李佳佳,又看看醉醺醺却眼神清亮的阿木,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弯腰钻进帐篷,就在李佳佳和阿木都以为他要接受这份“大礼”时,他却抱着自己的铺盖卷走了出来。
“谢了,兄弟。”徐晋城对阿木点点头,然后抱着铺盖,径直走向停在院子里的越野车,“我睡车上。她的名誉,不能这么毁在我手上。”
他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从里面锁上车门,放倒座椅,真的准备在车上将就一夜。
李佳佳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她去和恩菲、慢慢挤一挤”也是没能开口,看着那辆在清冷月光下沉默的越野车,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帐篷里温暖,车上寒冷。他选择了后者。
车窗上渐渐凝结起一层白霜。
在霜花完全覆盖玻璃前,徐晋城看见,李佳佳并没有走进温暖的帐篷,而是一直站在帐篷门口,清瘦的身影在月光和雪白的哈气中,站成了一幅让他心口发紧的剪影。
夜,还很长。